初冬,天空是半透明的,遠看,山的輪廓若隱若現,像罩在一簾蟬翼薄紗下,虛實自生,猶如立身於畫家筆下的杳渺仙境。
這個時節的陽光還算明艷,卻擋不住空氣中慢慢聚攏的蕭涼,半空飄浮的涼意瀰漫開,彷彿到處都薄薄地被描上了一層煙灰色的格調,並有點與世隔離的味道。厚薄的孤冷,無語的寂寞,隨即一點一點從眼前,從腳下延伸並向前鋪展開,一直綿延到遙遠的天邊。
昨天,天氣晴好,雖然太陽的光影很薄,但瞬間曾有種春天回歸的感覺。站在孤傲冷寂的寒風中,伸開雙臂,面向陽光,頓時,一縷溫暖從心底悠然升騰開來,漫至周身。
而冬天似乎又總是吝嗇陽光的慷慨,僅僅一夜之隔,今早,拉開窗幔,但見一番“黃昏門外六飛花,困倚胡床醉不知”的奇異景觀。
此時,雪還在下,已經整整下了一天了。夜幕低垂中,月色深藏,清輝遁跡,推開窗戶賞這幕下雪景,猶如移身於一個太虛仙塵,幻境迷離,冰晶如玉。
雪,輕盈的雪,繼續飛舞着,旋轉着,半掩羞顏,一路裊娜輕輕落到地面,像臨凡的仙子,白衣袂袂,娉婷素潔。瑩瑩白雪攜一地凌寒與暗香,在孤冷的夜色下精心雕琢出一個童話的王國,走走停停,柔婉的,又輕輕叩擊着沉寂的窗榧。
冬天真的來了!
伸出手,掌心落下一片片嬌柔的雪花,轉瞬化作一滴滴水珠,氤氳開,又像研磨好的墨跡,為肅然無聲的世界臨摹出一幅幅素白美景。遠處,一幕幽簾拉長了清淺廣垠的夜色,拉遠了心扉深處放不下的思緒。
窗外,繁樹已無花,眼波輕掃,枯枝敗椏,一地孤涼,一襲落寞。
“我愛你,從未愛過別人,永遠不會,這是真的,羅伊,永遠不會。”淺碎的記憶中忽然又浮現出《魂斷藍橋》里瑪拉說過的這句話。
安靜地夜晚,零落的浮想如抽絲的繭,絲絲縷縷又纏繞起我的思緒,伸向久遠的地方。當信守愛情的承諾最後只能生死相望時,當已是暮年的羅伊倚在滑鐵盧大橋的欄杆上憶起已隨風而逝的瑪拉時,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但自己的愛卻永遠為天國的瑪拉而存在。
蕩氣迴腸的愛情幾乎總是以鏡花水月的凄美結局來滯止它最後的唯美,然後留給世人一聲長長的嘆息。
愛情那麼美,有時候,卻經不住命運的捉弄。
素來喜歡古典文學,時常將自己比擬成在文字里採風的典雅女子,或手握詩卷,清淚濕襟,徜徉在秋事緊,落花已成魂的憂傷中;或輕執纖毫,寄言風聲,托錦書傳情,共訴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沉湎的久了,越發沉溺於古詩詞的纏綿凄切之美,就像走在宿命的輪迴中,總是想起一些陳舊年代里深遠的思念,美,卻有蝕骨的痛。而在我來說,這種單戀情蠱的心結似乎更成了一種揮之不去的誘惑。
心思豐饒了,文字卻總脫不開蒼白的感覺,落筆時似有萬種風情,沉吟中卻不知筆落何處,以至於心扉昭然,卻總也找不到皈依的方向,為此,倍感困擾。
行走在詩路心語的紅塵中,細數指尖流水的過往,自己就好像單行道上一個孤獨的生命。一個人,一盞燈,習慣了寂寞,也習慣了光陰里那些斑駁零碎的回憶。
雪,依然在下,慢慢變成文字里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