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檯的生命

　　進入高三那年，為了方便就讀家裡進行了一次搬家，房子離學校很近，在後面陽台還可以看到學校的體育館。搬家時我在校補課沒回去，行李都是媽媽收拾的。整理東西的時候，那些有關的記憶也像翻箱倒櫃一樣，一件一件的鋪滿一地。不知怎麼竟想起了老家那些小時候種的花花草草了，以為只是暫時的懷想，並沒有多少的在意。沒想到後來竟經常想起，家裡有些植物的確是會多些生氣，想着想着決定還是要在家栽些植物好。

　　與老同學無意之中談話說起這件事時，老同學對我嗤之以鼻說怎麼還惦記那些東西。不過自從說了這事之後老同學還真把它放在心上了，不久便送來了幾盆仙人球。抱回家的時候打開一看，竟發現除了兩盆在市場上買的仙人球之外還有一盆自己種的，瘦骨嶙峋的身子立在硬邦邦的黑土裡，向外伸出它那鋒利的刺，像是隨時準備向靠近它的物體攻擊一樣，野蠻而犀利。另兩盆仙人球是用好看的瓷器裝着的，身體豐腴飽滿，水靈靈的，刺也是晶瑩剔透的，盆里還鋪了一層五顏六色的沙，煞是好看。比起另一盆，自是溫柔了很多，比起這兩盆，那盆自是天上人間了。家人和來家裡玩的同學都對那兩盆從市場上買的仙人球愛不釋手，嘖嘖稱讚，對於那“野孩子”卻視而不見，詢問更是奢侈。不過作為主人，我對它們還算是挺公平的，就像一個母親不會嫌棄自己的哪個孩子一樣，沒有愛與不愛或偏袒哪一方。

　　把它們帶回來正是秋天將走未走冬天將來未來的時候，我將它們一致擱在陽台上，有時間的時候給它們澆下水，看着它們一起成長。剛開始的時候每天上下學都會看看，後來就只是在周日下午放假的時候來看看它們了。家人也會看看，只是對於那“野孩子”還是不願駐足一秒鐘，一直吝嗇關懷。

　　入冬之後，怕它們凍壞，我便將它們移入室內。後來逼近高考，忙於學習，我也沒經常照理它們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突然發現那兩盆買來的仙人球裡面有一個球身上的小球開始變黑腐爛了，我開始有些擔憂。後來那小球真的完全腐爛了，為了保全整個大球不受影響，我拿把剪刀毅然將那腐爛的小球給剪了。而另一個會不會出現同樣的情況或其他的意外，我還是有些擔心的，至於那個野孩子我倒挺放心，它一直那樣立在那兒，沒有任何改變。

　　一晃，冬天過去了，或是因為高三，感覺日子過得挺快。高考越來越逼近，我們越來越緊張，對於那三盆仙人球我更是淡於給予更多的關注，只知道它們挺幸運地度過了那個寒冬。後來，是死是活，我就不得而知了。

　　高考結束，我落榜。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睡了兩天，不吃不喝不說話，門也反鎖。起來就坐在窗子上沒有感情的看着外面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還有那片蒼白的天空。將視線稍一移開就看到了那幾盆仙人球，那兩盆已經奄奄一息，生機全無，我都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了。而另外一盆，身上像痙攣一樣，全身肉揪在一起。它的根牢牢箍緊身邊已龜裂的泥土，像沙漠雜草里雜草一樣，為尋找水分，將雙手伸進沙漠的心臟。堅韌而蒼老。我突然被這景象有點嚇壞，那樣子的確難看，很像一個垂死掙扎的生物。我拿起旁邊的洒水壺給它灌滿了水，因它是用個一次性塑料杯裝着的，所以水不會流出去。給其他兩盆也澆了水，我繼續倒在床上睡。

　　後來我不把自己關房間了，很多時候，我在外面街道上行屍走肉的走着，儘管烈日當空可我心裏面卻還是霜雪一片，再強烈的陽光也照不進陰暗的內心，再大太陽也融不了心中的冰雪世界。我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在哪裡，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不知道自己的以後。看不到希望，卻也沒有絕望。我只是難過和迷茫，但並沒有尋死覓活，沿河走時，在河堤上坐着時，甚至每天經過橋的時候，我從來就沒有縱身一躍的衝動。

　　大概兩三天之後，我又坐在窗子邊發獃，繼續凝望那片天空，儘管我知道即使將它看穿了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注意到那盆仙人球的時候，我是比上次見它還要震驚一百倍，仙人球痙攣的身子完全舒展，像皺了的氣球再次吹了氣一般飽滿，散發出無限活力和生氣，一根根刺更有力的往外伸展，依舊是那副桀驁不馴的姿態，依舊不可一世的樣子，依舊野蠻。但卻深深感動了我。生命，我開始喟嘆這種生命。不管身處怎樣的境地，不管身處怎樣的位置，不都應該這樣驕傲的努力的活着，這樣能屈能伸嗎？

　　我最終還是走出了高考的陰影，我也終於還是好好的生活了。雖然並不是因為這盆簡單的仙人球才走出來的，但它給我的感動卻一直深刻而長久，我會記住這些，記住這盆仙人球，在適當的時候想想，給自己足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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