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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素裟]雨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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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題記

  春夏交接的時候,雨落下來了。無聲的,輕曼的,彷彿是另一世界的使者,落下來了。

  當她劃過空氣,依在窗上的時候,天地就徒然變小了。

  一顆顆透明伶俐的珠兒,溜溜地滑落在蒙蒙的霧氣中。

  空氣變得冰涼徹骨。雨聲是單調中唯一的明麗。淅淅瀝瀝,柔軟而細膩,華美精純到了極致。即使是最古典的彈撥樂,恐怕也自當遜色了。

  樂律里,怒放了花的精魂。

  可聽見花瓣微張沾上露水的聲音;可聽見雨對花的呢喃,花對雨的告白;可聽見花落時雨無奈的悲鳴;可聽見花在雨中顫抖的絕望的哭泣;可聽見雨微微翕動嘴唇唱起的葬詩;可聽見花無力的吶喊,雨的謝罪;可聽見她們對於命運已定的薄薄的嘆息。

  雨中,花放肆地盛開,又瘋狂地頹敗。

  花對雨的情啊,雨對花的誼呵!濃烈但絕望,破裂卻激越,有如自盡。

  本是相依相隨。雨讓花更嬌艷,花讓雨更動人。可是,命運,命運,卻讓她們彼此對立。只見雨,不見花;若是見花不見雨。雨,能讓花盛開,卻更能親手拭去她的美麗。花在雨的淋擊下不斷飄零,無可奈何地落去。花開花敗,盛放的只有雨的微笑,花的精魂。

  這就是命。她們都以為,命運抵不過不渝的情感,卻不知,情感只是命運的玩笑。幾生幾世的恩怨糾葛,都是命運操縱的棋子。到頭來,她們只不過順着這個凌駕於一切之上的神,所安排好的軌道,一步步跌進茫茫不可知的黑暗深淵罷了。

  不知道,當紅顏花朵頹敗成為雲朵上的亡靈恣情放歌時,她們有沒有懂。

  只剩一地落花,惆悵怨艾。

  雨停的話,該是另一番景象了吧?至少,花,可以下葬了。

  短暫的芬芳,卻在天地間,永生永世流轉。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綉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綉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把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入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