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翅膀上的春天(散文)
二月盡了,春天才姍姍地來,沒有陽光的天空,氤氳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漸漸地凝結成看不見的水珠,潤濕了蓬鬆的地面。
那天早上,出門散步,無意間闖進一片田壠,那軟軟的部分,令我心下一緊,抬起的腳,竟不忍落下,感覺有種子的嫩芽在土壤里藏着,正待悄悄地生髮。
是放風箏的時節了吧,藍天的下面,早有三兩隻紙鳶競飛,想那長長的絲線下,定是有一雙幼稚的小手,用心地牽着自己那隻心愛的風箏,高高地舉着,專心致至地把它送往天空,讓它們像美麗的小鳥一樣高高地飛翔。那一刻,眼睛就不由跟隨着那些飄飛的風箏去了,面前是他們奔跑的身影,耳邊充滿了他們歡快的笑語,望着紙鳶翩飛,一顆久違的童心被隱隱喚起——
三月的音符,是由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們的歡笑譜寫出來的。
“今年春早。”大人們嘴裡吐出的一個“春”字,讓孩子們聽到心裡就等不急了,還是皚皚白雪的時候,就想,春天咋還不來?柳芽兒咋還沒有破枝稍呢?
春天總是會來的,河溪里的冰凍不是慢慢地融化了么?天空中的風兒不是一天一天地柔和了么?還有那掛在天上的太陽,那溫暖燦爛的霞光,是伴着清晨雄雞的第一聲啼喚豁然跳躍出來的,當它們跳躍出來,天空就那麼一下子亮了,天氣就那麼一下子暖了呢!
去年做好的那隻風箏,它還在舊屋的山牆角上掛着的吧?那隻花非花、蝴非蝶,很小的一個風箏,是我在母親的指導下做成的。母親把父親過年時候放鞭炮用的一根青青的竹桿砍下一節,削成幾根細細的竹絲,把它們曲成一個蝴蝶的形狀,用粗麻繩緊緊地纏繞起來,風箏的骨架就做好了。再比着骨架,糊上兩張廢舊的報紙,找我們小學里教美術的劉老師畫上一隻蝴蝶輪廓,再拿出母親染繡花絲線用的五彩顏料粉,用水細細拌勻成染色水,偷來父親收藏着的毛筆蘸着,精心地沿着蝴蝶輪廓,方的、圓的線條以及中間空白處塗抹,待紙干后,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風箏就做成了。
有時候做成的風箏並不可能飛起來,因為許多技巧我們還不能掌握,比如平衡,因為我們削出的竹絲就不很均勻。但它在我童年的心中,已然是最漂亮的風箏了,是最心愛的玩具。那蝴蝶的風箏,一雙五色花瓣似的翅翼上,曾經載滿了我童年的希冀和渴望。
母親永遠有耐心給我們做這做那,春天來臨的時候,風箏,泥燕兒,還有紅紙綠紙摺疊的風車,都曾經做過,它們只有在春天裡做成才好玩,才是有意義的。
在某一個春風暖暖,陽光和煦的天氣里,母親教我們做這做那,為的是我們不再淘氣,將來也能夠心靈手巧。那時的母親,也十分有興緻做這做那,和我們一起玩耍,教我學畫風箏上的圖案,偶爾,還帶領我們種一院子的向日葵。後來再做風箏的時候,母親就不再請學校的劉阿姨畫蝴蝶了,她都是讓我自己畫,我們大院里有五六個孩子,會畫蝴蝶的只有我,所以,我喜歡春天,因為它也是讓我自豪,讓母親自豪的日子。
風箏,泥燕兒,還有紅紙綠紙摺疊的風車,一件件做好后,母親便重新捻一根粗壯的麻線,依次把它們串成一串,用一根木棍兒挑了,和一把青青的柳枝兒,松樹枝放在一起,分別插在灰黑的老屋的屋檐下,給老屋增添了不少的色彩,老屋也因為有了它們美麗起來,溫暖起來。風吹動它們,它們便如美麗的蝴蝶,在春天的門楣上旋轉、飛舞,直至一個又一個黃昏的來臨。
等到黃昏來臨,天慢慢黑下來,母親會把一盞玻璃燈的燈罩擦得錚亮,然後點燃它那如豆的燈芯,置於高高摞起的箱子上。身材高大的父親在地下走來走去,桔紅的火苗便在矮矮的屋子裡溫暖地跳舞。春天的晚上,父母親一向睡得很晚。母親則喜歡在某一個溫暖的天氣里把頭髮剪去一點,顯得那麼精神。母親剪慣了短髮,從沒有見她長發飄飄過。
母親在油燈下備課,父親則拿着一隻小小的鐵鎚修補着什麼。燈光昏暗,母親的影子映印在牆上,我喜歡拿了母親的粉筆,去描母親映照在牆壁上的影子,隨着油燈不同的角度,母親的影子也被我畫了滿牆。我躺在床上,躺在母親美麗的影子里,便感覺有溫馨的氣息散發到身上,那是母愛的氣息吧,它讓我感覺非常地溫暖,我很快就睡去了,進入一個個夢見長大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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