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走了！”“去哪裡啦？”我不解地問，電話那邊於是提高了嗓門而且帶着顫抖地說“媽走了，永遠地離開我們了，就在午飯後！”我說“你會不會聽錯了？，我昨晚還跟她通了電話，我聽媽說話的聲音比以前強多了，而且顯得有力了，精神也好多了。她還略顯高興地告訴我說：現在的她比以前要吃的香，睡得比以前安穩，還叫我不用擔心她呢，怎麼會說走就走了呢？！”聽到老二打來的電話后我錯愕了。自年初六齣來后，我是在前晚才打電話回家給媽。本以為媽媽的身體比去年危險期時好多了，可以放心一陣子，況且她現在吃飯正常。起碼在最近一段時間裡不會有事。出來后我又可以經常在外出的家裡人口中了解到家裡的情況，所以沒打電話回家。要不是前天老二打電話回家時聽媽在責怪我很久沒打電話回去，我還沒打算打電話回家去呢。要真的那樣的話，我連叫最後一聲媽的機會都將失去。此時的我，情願是在做夢，剛才那些跟老二的通話是夢裡的對白。我情願今天就是4月1號，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事實。當我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時，我愣住了。腦海里一片空白，像木頭人一樣站着，良久，才對身旁的她說“媽走了！永遠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媽媽生前的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里。她那瘦得不能再瘦的身體，倦得不能再倦的腰背，哀傷的眼神里記錄著人間的滄桑。含辛茹苦地把我們兄弟姐妹，還有侄子侄女們拉扯大。媽媽是命苦的一生，坦坷的一生，忍耐的一生，堅韌的一生，奮鬥的一生！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飽受病痛的摧殘折磨。媽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有逆來順受的精神。有跌倒當磨練的意志。在生活最困苦時，在生命終將結束來臨時，她把自己的一切託付給全能的基督。把冷暖人生，坦坷崎嶇曲折的人生當做上天賜予的補贖。連我在迷惑時也會抱怨上蒼：“我媽一生那麼善良，寬容，勤勞，虔誠為何還要造物弄人，那樣萬般地折磨她？沒有罪惡的人哪來補贖那麼多？”！在親情上媽也是幸福的。自我知道以來，我們兄弟姐妹就沒有叛逆過她，更不敢大聲頂撞她。在她卧床病倒的幾個月，有哥哥嫂子和姐姐的悉心照顧。媽媽是個特別愛乾淨的人，不管怎樣都要堅持每天洗澡。也不管自己有多麼的不適，忍着從病床上起身的諸多痛楚，從來就不會大小便失禁。也許是泡熱水澡能改善身體各個部位的血液循環，偶爾有一天不洗澡她晚上都睡不好。因為媽媽的駝背是畸形的勞損加風濕，所以半睡半躺的她，時間長了就會有鑽心刺骨的疼痛。為了給媽媽天天洗澡，姐姐不管是天寒地凍，還是颳風下雨，都堅持着每天步行兩公里崎嶇且下雨時還泥濘不堪的山路。姐不會踩單車，家裡的活也多，真的很難為她這樣每天堅持。
說到媽那畸形的腰背，我都不知該從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說起，因為在很久以前的一天媽媽去菜園裡幹活時不小心摔了一跤，使她本來就有點駝的腰背再次受傷而雪上加霜。她摔傷時我們都在外面謀生，媽媽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就是堅持不讓我們知道，把事情隱瞞了。忍着疼痛，第二天繼續忙裡忙外。在我們鄉村是很不方便去看病，更別侈談去醫院照X光，為了不給我們增加負擔媽媽更不願意去醫院醫治了。就是那次的意外摔傷，媽媽的腰背便逐年變成畸形，加重了腰背的勞損。此後，勞損痛，風濕痛，不活血時的揪心刺骨痛，無時不在折磨着她。不難體念，即使是我們年輕人，好端端的腰，坐在辦公檯前寫字久了也會有着揪心的酸痛。媽嫁給我爸后大部分時間都沒有過上安逸的日子，人間歡樂有十分她卻只有三分，人間苦楚有十分她卻飽嘗了七分。加上五六十年代的“四清”“五反”“文革”時爸爸給扣上“五類分子”的那頂可恨的高帽子，在生活上，親情里飽受着冷眼和歧視。在婆媳，妯娌，叔嫂關係里也遭受眾多的不平等待遇。在生產隊里勞動時她和人們一起幹活，可勞作所得的工分也會比人家少得可憐，而且乾的儘是粗，重，臟，累的活。就在那個接近崩潰，孤立無援，爸爸又遠在天邊的內蒙古勞改時，可憐的媽媽媽在一個禮拜內失去了兩個孩子，一個七歲兒子，一個五歲的女兒。可想而知這是命運給媽媽的一次致命打擊！依稀記得小時候媽媽經常帶着我去村裡面生活比較好，又對我家友善的粉姑婆家借糧食。媽說有一次生產隊里發糧食時倉管娥叔婆通知她去領糧食，她迫不及待去領趕着下鍋的糧食，結果有位在村裡當幹部的叔叔卻吩咐倉管娥叔婆：我嫂子的糧食先不要發。
因為媽媽病得太久了而且虛弱，飯吃的很少很少，嫂嫂耐心地每天給她吃上五餐六餐。嫂嫂是個天底下最孝順最善良的媳婦，自己有六個小孩（其中有兩對是雙胞胎），況且，小的兩個兒子還很小。哥哥的身體又不好，哥哥在一次腎結石時延誤了病情而切除了左腎，家中的重活全落在小個子的嫂嫂身上，照顧媽媽的任務也只有嫂嫂。她能在自己小兒子哭着鬧着肚子餓的情況下一口一口地先把媽媽餵飽。喂媽媽吃飯是要有足夠的耐心，媽媽在耍起脾氣時，跟小孩子一樣，要特別有耐心地哄着，喂着吃。媽媽經常給嫂嫂的無微不至的耐心，感動得雙眼叼着淚水深情地對她說：“難為你了！我的媳婦”。而嫂嫂的回答更令媽媽溫暖了全身，“母親別這麼說。照顧您是我的本分養兒防老，以我傳我”。真的！這麼好的媳婦世上少有！真難為你了嫂嫂！我謝謝你那麼盡心儘力，無怨無悔地幫我照顧媽媽還有哥哥，而我僅能用電視劇《渴望》的主題曲《好人一生平安》送給你。辛苦了，嫂嫂！
幾個小時的長途車后，晚上八點許我回到了家，當看到媽媽的遺體安放在大廳時，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我跪下撫着媽媽的遺體，呼天喚地地嚎啕着吶喊着：“我的媽呀！我的娘！您怎麼那麼忍心？就那麼狠心地離去？”。曾記得十幾天前，在我帶着小孩子（您的孫子們）外出時，您還叮囑我不用顧慮她您身體那麼多，叮囑我帶好孩子，叮囑我做好生意。而現在我面對着的，卻是您含笑，安詳，似在夢鄉里做着美夢而永遠不會醒的遺體。任由您小兒子我怎麼哀嚎，捶胸頓足，您卻那麼無動於衷。要是你在世，只要我在您面前流淚，您便會幫我擦去，還鼓勵我要堅強，而今您卻那麼無情，那麼狠心就離去？！您是不是象《媽媽再愛我一次》電影里的媽媽說的那樣“要是我不聽媽媽的話您就會躲起來，永遠不見我”？！那我是不是也能象小強那樣哀求您“媽媽不要躲起來。我再也不敢不聽媽媽的話了！我只要留住我媽媽”！我羨慕小強！媽媽躲起來還可以找到。找到媽媽后還可以團圓。而我。。。。卻永遠找不到我媽媽。
樸實鄉村的每一個角落裡留烙了媽媽勤勞而樸實的身影！大石古下的小溪里潺潺地流淌着您的苦澀淚水，南蛇崗的山坡上培育着您的一樹樹愛和恨，大洋肚，湖洋隆，鷂麻石，白水寨等等的稻田裡殘留着您無數的汗水，栽種了您青春的靚麗，老屋“明德樓”前的青石台階上敘述着您歲月的滄桑，浸染了您辛勞的血和淚；三堆石。田窩子，山塘窩的樹林迴響着您活潑的歡笑聲，而通往寮排子，竹山下，瘦排的羊腸小道上回放着您艱難且沉重的腳步，上山天主堂的石台階上刻印着您在向耶穌基督虔誠祈禱，甘心忍耐，真心懺悔而邁向天鄉的堅實腳印。被歲月磨得光滑的大門檻青石里記錄著您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
流浪的人兒想念您親愛的媽媽。真的是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啊！有媽媽的孩子就擁有媽媽的牽挂，關懷，愛護。此時，我耳邊想起了閻維文《母親》的那首歌：你身在他鄉時有人在牽挂，你委屈的淚水有人為你擦，你躺在病床上有人她掉眼淚，你露出笑容時有人樂開花！啊，這個人就是娘，這個人就是媽，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了我一個家！啊，這個人就是娘！這個人就是媽！
願普天下的母親們健康，長壽，快樂！有母親健在的朋友們常回家看看吧！
母親，一路走好！天堂里沒有痛苦，沒有折磨，只有歡樂的海洋！媽媽，待兒祭祀時再喊你親愛的媽！
農曆2011年正月28日
母親，我懷念您。 標籤：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