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母親了。
這麼多年來,自己從沒有離開過母親如此長的時間——近一年了,相見的時間竟也不過兩個月。
我並不是一個很戀家的男子。不知是貪玩亦或者是其他什麼緣故,自己從小就習慣了在外面行走和奔波。事實上,當我自己孤身在外的時候,心中充溢着的總是好奇和興奮的交錯,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靈都被外面的世界所吸引,滿腔都是歡喜和驚嘆的符號。即使偶爾給自己的母親打一個電話,也不過是在電話的一端聽着母親用略帶欣喜和關心的語氣向我訴說。
如今,我卻在這個沉靜的夜晚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不能自拔。我已經離開母親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了母親的呼吸和溫暖。
可是,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忘記的,其中就包括母親的菜肴。
母親的廚藝很好,很多人都這麼說。
說的多了,母親也就習慣了。但我有時候卻很奇怪:母親是典型的家庭婦女,從沒有接受過什麼廚藝培訓,也從來不看廚藝類節目,為什麼母親會做的菜肴卻很多?這麼多年來,我都不知道答案。
父親卻不管這些,對於他來,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便是娶了一個不僅賢惠能幹,而且燒的一手好菜的妻子。正因為如此,每當父親來了知心的好友,都會叫到家裡來,讓母親做好大一桌菜。這個時候,母親就會安安靜靜的在廚房,用白凈的雙手,燒出一盤盤漂亮而又可口的菜肴。每次看到這一幕,我就會很羨慕那個客人,居然可以吃到如此多母親親手做的飯菜。
後來,隨着年齡的增長,自己逐漸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感覺。好像母親的菜肴不再那麼可口,母親的手藝也不再那麼精湛,吃飯的時候,會和母親說自己想吃點其他的。母親聽了總會慢慢的沉思一會兒,然後輕輕說好。幾天後,桌上的飯菜便和原來略有不同,但也僅僅是略有不同而已。但我沒有注意到,就為了這簡單的不同,母親默默地在廚房裡嘗試着做了好多次,直到新菜肴的味道令她感到滿意為止。母親本是個很看重時間和金錢的人,卻為此將這兩樣都耗費了很多。
高中畢業后,我離開了家鄉,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每天,我都在食堂里吃飯。食堂很大,飯菜的種類和口味也很多,價格卻很便宜,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好。
然而,每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都會在唇齒之間感到嘴裡的飯菜似乎缺少了一種味道。可當我我仔細品味的時候,卻又無從體會。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偶爾猜測可能是自己尚不習慣的緣故。
直到半年後,我回到了故鄉。當母親從廚房慢慢端出了我最喜歡吃的土豆丸子的時候,我就從心底湧現出一陣說不上來的感覺。什麼沒有說,我匆匆拿起筷子,將熱氣騰騰的飯菜送入了嘴巴。
菜肴里是熟悉的味道,而這種味道,我已經有半年沒有品嘗到了。
那一瞬間,我心裏面充滿了感動。我以為我已經離開了故鄉,我以為我忘記了故鄉,可到了最後,卻連我的味蕾中都充滿了對生活在故鄉等候我歸來的母親味道的渴望。
母親用味道把故鄉的氣息都收攏起來,貼緊我的唇舌。貼緊我唇舌的,是母親菜肴的味道,是她平靜等待的心情。
現在的我,時常會湧現出一股衝動:買回一些鍋碗,親手“複製”母親的菜肴。我想靜靜地在廚房裡做那些熟悉的飯菜,沉入母親可能有的那種心情里。或許是孤寂和苦悶的,但在孤寂和苦悶中,卻沉澱出一種仁慈、安詳和寧靜。
多少年後,我還會留在故鄉嗎?也許我,也許不會。但那又如何,我的的味蕾已經保存下了母親的味道,保存下了母親菜肴中那不可或缺的味道。
我想起了那些不能忘卻的回憶,我想起了那些無法失去的感覺。
我隱隱感受到了母親的心情,溫厚安詳,恬淡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