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央視大劇《走西口》讓我這個山西人自豪了一番
郭文漣
或許是我孤陋寡聞,我先前一直以為《走西口》是陝北民歌,是陝北人在那黃土高坡上窮得活不下去的時候,不得已才踏上了漫漫走西口的路。當小夫妻倆在某個黃土坡坡上某個豁口處依依不捨地分手離別時,一步一回頭地唱起了這首讓人心酸落淚又無可奈何的歌謠。
陝北民歌之所以這樣深深印在我腦海的深處,在於七十年代唱起的一串串來自陝北延安的紅色歌謠,記得那時廣播喇叭里每天播出的音樂節目不是“萬丈高樓平地起”,就是“山丹丹地那個花開紅艷艷……”記得那時有一部音樂故事片,是演陝北劉志丹的,整個片子就是用陝北民歌串起來的,好像其中就有《走西口》這首民歌,雖說不是原詞原唱,但也是那個調子。
大約是十多年前,經一些專家們探討研究,說《走西口》這首民歌起先流傳於山西河曲縣,河曲縣與陝西省是一河之隔,雞在這頭叫着,那頭也就聽着了。那一帶山高溝深,守着一條黃河白白地從家門口流過,所以遇到大旱之年,走西口就成了常事。而《走西口》自然就先在這一帶唱起併流傳開來。
沒有想到的是,自去年開年大戲《闖關東》紅了山東人之後,這《走西口》也定會讓山西省和山西人紅火一把。一個在河之東,一個在河之西,一個是“闖”,一個是“走”,含義差不多,其戲的內容也都在兩個動詞上做着文章,其所要表達的內在的含意,自然是很明了的。但這不是我這篇文章要說的,那是評論家們的事。我想說的是從這首歌里講講我對山西老家和山西人的認識。
是的,我雖生在新疆長在新疆,但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山西人。因為父母是從太行山裡走出來的,雖說他們把自己的一輩子和子孫後代都獻給了新疆,但晚年的他們依然念念不忘養育了他們的那片神奇的土地和那座神奇的山脈。
上中學開始填寫履歷表時,在籍貫那一欄里寫上自己是山西人時,心裡總是湧上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山西,山西在哪裡啊?問父親母親,說很遙遠,在太行山裡呢,住的的是窯洞,出門就是山,吃水下地都要走山路。但父親又說,著名歌唱家郭蘭英是我們山西人。於是我的腦海中常常留下的是那抑揚動聽歡快明朗的“花籃的花兒香”的歌曲,是茫茫巍峨起伏的太行山,是鬱郁蒼蒼松林密布的太行山,是雲霧繚繞雨意蒙蒙的太行山,是民風純樸古意濃郁的太行山。記得那時我讀過一本名叫《晉陽秋》的長篇小說,是反映抗日年代初期的作品,那書中的人物故事吸引着我,山西人那自古就有的一腔保家衛國的熱情深深鼓舞着我。八十年代初,有一部電影紀錄片,裡面有一首名叫《歌唱太行山》的歌曲,是工人出身的山西歌唱家關貴敏唱的。那首歌唱得豪邁大氣優美動聽,讓人感覺到出生在那樣的山裡,生活在那樣的山上,是多麼自豪多麼神奇光彩的事啊。
記得那時我正在讀著名作家孫犁的長篇小說《風雲初記》。作家孫犁是個詩人作家,既是長篇小說,他也用詩一樣的語言把山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寫得美麗如詩如畫,讀他的小說,簡直是在讀詩,清水一般的流暢,雲絮一般的舒潤。可惜的是這部成書於五十年代的小說作家沒有寫完,只寫了第一部就再沒有下文,給人留下許多遺憾。後來找來趙樹理的小說讀,雖說趙的小說生活氣息濃郁,人物形象刻畫的生動豐滿,給人留下深深的印象,但我總覺得他把山西人寫得很土氣,很落後,甚或很愚昧。我總是喜歡不起來。
學大寨的那些年裡,着實讓我們這些在外的山西人自豪高興了好些年。特別是華國鋒當了英明領袖那陣,我們更是喜子樂樂的。父親在那幾年有事沒事的時候,喜歡哼唱幾句秦腔。只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爸爸媽媽的那些老鄉聚在一起的時候,說起老家,說得多的仍然是這樣一個字:窮。
後來大寨這個樣板倒了,我們這些在外的山西人氏又灰濛濛了起來。前些年,我也回過幾趟老家,覺得家鄉民風已經不古,山鄉或城市面貌依然滯后,似乎山西只有煤,山西人都在挖煤,灰濛濛的天空,灰濛濛的馬路,灰濛濛的太行山靜靜地默無聲息。再後來是這裡那裡的煤礦出事,這樣那樣的天災人禍糾纏着山西。山西在貢獻着他的光熱資源的時候,越來越直不起腰來。因而有一段時間,我常常望着地圖上似土豆一般的山西省出神,我很納悶:山西人為什麼不走出來呢?為什麼要盡挖那些不可再生的資源呢?為什麼不在青山綠水文物古迹上做文章呢?
唉,我乃一無名之輩,全然是瞎操心啊。於是我再不炫耀自己是山西人,而且我覺得人家說山西人憨厚老實,其實是說山西人傻氣窩囊;山西人倔強固執,其實說山西人無能腦袋不靈活,就知道一味地做醋,一條道走到黑;山西人吃苦耐勞意志頑強,其實是說山西人傻佬冒,只知道挖自己腳下的煤,只知道破壞自己的家園……
現在好了,有這樣一部大戲《走西口》讓全國人民看着,這對我們山西肯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首先,我以為這部戲故事情節曲折,引人;劇中人物的命運悲歡離合跌宕起伏,感人;人物語言用普通話夾着一些山西方言,生動。其次是把山西人身上那種純樸憨厚、吃苦耐勞的性格和品性表現出來了,把山西人那種不畏艱難不甘於受命運的束縛、敢於勇闖世界的膽略和意志表現出來了,把山西人那種大忠大義、敬孝誠信的氣節和樸實的民俗民風表現出來了。
所以這些天里,我和妻幾乎是天天晚飯後就候在屋裡,雷打不動地看中央電視台一套黃金時間播出的五十一集電視連續劇《走西口》。妻說:這些天,她全是靠每天播出的2集電視劇活着呢。
妻的老家是甘肅,過去她常笑說我們山西煤窯事故不斷,污染連年全國榜上有名,山西人不是挖煤就是做醋,要麼就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固執,愚昧,等等。這些天里她不說了,而是說:怎麼劇中正面人物的一些美好品格都能從你們家的人身上找到影子?
我也笑說道:是啊,我們山西民風樸實,文明悠久,敢為天下先的勇氣和事迹舉不勝舉,只是沒有好好挖掘。你沒有看報紙嗎,前些年在荒無人煙的昆崙山里發現了一塊幾十噸重的大玉石,上面刻着一個山西人的名字。那是什麼年代,是清朝末年,你瞧瞧,山西人膽量多大啊,那個時候就走那麼遠的路來昆崙山里尋玉。再看看你們甘肅,這些年出門到新疆闖世界的有多少?就前幾年來了些平涼登三輪車的,後來取締三輪車了,就啥也不幹了,紛紛跑回家去了,你們甘肅啊,嗨!真不知怎麼說好,看見那火車嗎?一進甘肅的時候,就拉長笛,然後是一連串的突突聲,那是說什麼呢?那是說:“甘------肅,窮,窮,窮……”
呵呵,最後一句話我是拉長調子學着甘肅話說的,妻聽了又氣又好笑,直追着要打我(注意,念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