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失眠了,耳邊的收音機里已經打響了零點的鐘聲,她仍然沒有睡意,心也沒有節律地跳着,彷彿有些顫抖,抑或是有些哆嗦,右胸部位似乎悶悶的,似乎隱隱的有些痛,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總之是不太舒服,她雙手推着肚子,想儘快地入睡,但她的努力沒有效果,她輾轉反側。收音機里那渾厚、甜潤、溫和的男低音很有感情的播報着“千里共良宵”的專題節目,今天是什麼內容?她仔細地聽了一會兒,哦,原來都和雪有關,大約是“雪的記憶”這個主題吧。聽着陝西、湖北、南方等地都下了大雪,主持人播報着各地網友觸景生情的留言,她,似乎也有一絲的傷感,怎麼去年冬天到今年初春,還沒下一場大雪,如果還沒記錯的話,大約是下了五場小雪,最大的一次,也只是將將巴巴蓋上了地皮,好可憐啊。再看看人家太原,年後開班第一天就下了大雪,大雪使得空氣特別清新,雪后陽光燦爛,景色宜人。可我們呢,連看雪的機會都沒給,唉,天不如人意啊!
還記得前年冬天,大雪一場連着一場,很纏綿,雖給人們的出行帶來了諸多不便,但卻給春播打下了雄厚的基礎,還是令人心喜的。也記得那次雪過以後,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她和姐姐們領着母親去小區後面的曠野地里踏雪遊戲:玩雪球,打雪仗,唱歌,留影,多麼開心 ,多麼愜意!一直以來,對母親的這片拳拳的情,這份眷眷的愛,就這樣年復一年的持續着。
然而,那天,空氣中卻布滿了陰霾,那是去年的臘月二十一,她跟女兒逛完街,終了的時候,她想了想:給母親買的年貨已經差不多了,似乎再沒可買的。哦,對了,後天就是小年了,再給她買點兒小零碎吧,於是,她進超市選了又選,最後選中了四袋水餃,兩塊毛巾,兩雙襪子,興緻勃勃地給母親送去,到了母親家,剛剛交到她的手裡,母親卻說“這玩意許好吃!”然而,就這句話卻引來了一連串的不良反應,開始,她們還爭的面紅耳赤,繼之就是電閃雷鳴,緊接着就變成了涕泗滂沱,最後不是雨過天晴,而是悶悶無聲,不歡而散。
回家的路上,她只覺得頭暈噁心,暈車很厲害,於是她在離家還有五六百米的地方就下了車,徒步回家,到家以後,一量血壓,好傢夥,竟是170—--110,怪不得她這麼急躁與發怒,她趕緊找來降壓藥吃上。吃完了葯,她就一頭扎到床上,一天的幕幕樁樁仍在腦子裡過電影,細細想來,何必呢,跟老人還能爭出個高低上下來嗎?他們就是無理也得佔三分!明明知道這個道理,但心裡卻是鬱郁的,似乎形成了個心結,解也解不開。
第二天,她病倒了,高燒了兩天,後來轉為低燒,吃什麼葯都沒有多大效果,每天打噴嚏流鼻涕,睜不開眼睡不好覺,渾身無力,反反覆復的,她瞎想:自己是不是患上了H7N9禽流感了。這樣想着,時間已經轉到了大年三十,她仍然沒有多大變化,不舒服仍然折磨着她,吃完早飯,她倒床眯了一會兒,就硬撐着,用衛生紙塞上鼻子,戴上口罩,準備着年三十的午飯。
大年初一那天,她又卧床了,昏昏沉沉的,躺着,似睡非睡,後來,外甥女來拜年,她才勉強起來,顫巍巍兒的,腳底下像是沒跟兒,身子打晃,好像站不穩,等送走了外甥女,她又倒在了床上,那滋味,無法言狀,真好像是過陰間一般。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醒了,見天已擦黑,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飄飄欲仙似的,去翻藥盒子,翻了好半天,終於找出來兩袋沖劑,她以前好像吃過這個,似乎也沒管多大事,但這次,她還是倒了熱水沏開大口地把它喝了下去。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門鈴響了,原來是姐夫和姐來了,他們拎着輸液用的一切,他們是聽外甥女說她趴炕了。看着他們武裝的嚴嚴實實,感覺到他們進屋后帶進來的絲絲涼意,真的好感動,她趕緊起來,招呼他們快坐,然後給他們沏茶倒水,拿瓜子兒和糖果,這時,她發現自己,好像比先前精神了許多,腿也比先前好像有點兒勁兒了,輕飄欲飛的感覺也差了很多,不知是何原因,於是,她沒讓他們給自己輸液體。
第二天,她好像更精神了,初三,感覺徹底好了,也真奇怪,或許是那兩袋沖劑管用了,也許是她該出災了吧,她不得而知。初四那天,九點來鍾,她又去敲母親的家門。
回想過去,自己三兩天就是一趟母親家,今天這個,明天那個,每當自己往嘴裡放一樣東西的時候,首先在頭腦中出現的,就是母親,所以她也總是留點兒,抑或是買點兒給母親送去,自己有什麼,母親就有什麼,(她實在不要的除外,)幾乎是這樣,從母親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樣不是呢?她自己住三樓,為了暖和與採光更好些,她借貸給母親也買了三樓,為了怕母親寂寞,她經常早晨上班時,早出去一個多小時,先到母親那裡陪她說會兒話,然後再去單位。 雖然身體勞累,但內心卻是快樂的。
可是今天,她是怎麼了。
她躺在床上,斑駁的記憶,零零落落地忽隱忽現。
已經是很多年了,大約是在她十歲左右吧,那是一個春日的下午,她和母親去招坡上(蒙族居住的地方,那裡人煙稀少,山路多,)賣大蒜、笤帚、炊帚什麼的,在村子里,母親讓她叫賣,她扭扭捏捏的不敢喊叫,遭到了母親的一頓訓斥與責罵,看看天氣,已是日薄西山,該回家了,母親牽着驢車,走在前邊,她跟在車的後邊,等剛剛走出村子,母親就坐上驢車,狠狠地抽了兩下毛驢,毛驢車立刻狂奔起來,而自己還沒上車,見母親趕車跑了,她嗷的一聲就大哭起來,邊哭邊喊:等等我-------媽-------邊喊邊哭,哭喊着,她拚命地跑着,追着,從眼角的余光中,她似乎看見了左右黑壓壓的大山,就像一個個魔鬼,正向她撲來,她嚇壞了,她繼續喊着:媽------等等我-------媽———,簡直是撕心裂肺,簡直是動地驚天,她飛快的、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着,追着,喊着,叫着,毛驢車終於停了下來,-------
她,大約跑了一千來米。
她曾經怨恨過母親。直到自己也有了孩子,她才理解母親當年那樣做的心情,因為母親當時也真是恨鐵不成鋼,才那麼狠心的,當時她也是想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壞孩子而已。但是,這個教訓付出的代價有點兒大了,因為,自那次以後,她幼小的心靈就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創傷與陰影,雖然伴着歲月的流逝它已漸漸淡去,但偶爾地,它可能又倏然地鑽了出來。儘管如此,母親還是母親,孩子依然是孩子,無論怎樣,都改變不了母子間血濃於水的情結。
窗外,不知何時,幾片雪花飄飄洒洒,婀娜地舞着-------
明天就是元宵節了,她叫女兒:“穿衣服,咱們給姥姥送湯圓去。”
看見女兒快樂地答應着,天真爛漫地成長着,生活着,快樂着。
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