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可被忽視的就是——生命。第一次對生命倆字有一個直觀的印象時,是因為一隻貓,一隻讓我極度討厭的貓。
依稀記得當時正上小學2年級的我,中午放學回家,一進家門口,父親拿着一個裝麵粉的白色袋子,頭也不抬的朝我和弟弟喊:“快來,看爸爸給你們帶什麼禮物了———”。
是一隻貓,我只瞄了一眼,就不做聲色的朝屋裡走去了。我是有抱怨的,但我不敢,我害怕爸爸。
爸爸是朔州人,21年前從千里之外的雁北地區來到山西南端的一個村溝溝,像模像樣的當起了別人的乾兒子(女婿)。
印象里,第一次見到爸爸,是在我5歲時的一個寒假。那天,家裡來了兩個外地來的“客人”。說話我也聽不懂,性格從小就十分靦腆的我,好奇的趴在門縫邊的一個小角落,輕悄悄的撂起一點點門帘,不住的偷偷往裡看,我害怕被逮,可最後還是不幸落網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假裝在門縫那裡玩。他卻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高興的撫摸着我的頭髮,指着旁邊的那個男子,讓我叫叔叔。我只是諾諾的被他抱在懷裡想要下來,我沒有叫,我不認識他們,不認識抱着我的就是我的親爸爸,也更不認識,那個旁邊的男子,就是爸爸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我埋怨爸爸,也埋怨那個和他同父同母的叔叔。因為,貓是爸爸從叔叔家帶來的。
從小起,我就不喜歡動物,更不喜歡貓。我不喜歡半夜醒來看到床下眼睛里發著綠光的那個讓我毛骨悚然的傢伙,我害怕…我也不喜歡看他逮到老鼠時,在人跟前吃得香甜的摸樣,我嫌臟…我更不喜歡,我陪奶奶在做針線活的時候,他的爪子鉤在針線球轉圈圈時玩的很是樂呵的樣子…我不喜歡……
但爸爸不知道我不喜歡這些,爸爸是不知道的,因為我從沒跟他說過我喜歡些什麼,討厭過什麼。
一家人都和這隻突如其來的小貓玩的不亦樂乎的同時,我卻被冷落了,媽媽給它取名叫“貓貓”,它喜歡吃黃瓜,弟弟更是跟照顧個小娃娃一樣,把黃瓜削了皮,切成條狀的摸樣,時不時的照顧着。它就像是我家的第三個孩子,一個和我爭吃穿的“親弟弟”。
我嫉妒它,我恨它,不只是因為我從小就不喜歡小動物,更是因為它奪走了家裡所有人對我的愛。
在它長了兩個月大的時候,叔叔來了,看到它說:啊呀,才幾天都長這麼大了。一家人笑着,只有我,在一動不動的看着電視,我沒有理他們。看的什麼電視我也全然不知道,腦子裡,其實在偷聽着他們說話。
“去,給叔叔拿幾個蘋果去”。媽媽對我說著…
“自己拿去吧”。我沒好氣的說著。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
“沒事,叔叔不吃,嫂子你別怪孩子,孩子剛才正忙着看電視呢,沒注意。”叔叔趕忙幫我說好話。
坐在電視旁的我,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心裡委屈的我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出來,我從家裡跑了出去。
我蹲在無人的馬路旁大哭,我恨,我恨他們所有人,不顧及我的感受,我更恨叔叔,除把那隻討厭的貓帶給我家,剛才還故意似的說那些話。
但我不敢說,我唯一能報復的,只有那隻貓,那隻讓我極度討厭的貓。
機會終於來了。
一個夏天的中午,太陽正當,我從家門外老母雞的咯咯大叫聲中醒來,一伸手才發現,那隻討厭的貓正睡我胳膊前,我愣一下的徹底醒了,火氣騰地一下涌了上來,我隨手抓起放在床頭的笤帚就把它摐了下去。被我摐地下的它,一動不動的盯着我,像個無助的小孩般在心裡直罵自己“潑婦”,我也盯着它,四目相對兩分鐘后,鬥不過敵眼的它,自己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我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它不過是一隻貓而已。可每當我端一碗飯坐在家門口的石凳子上吃時,它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死皮賴臉的蹭了上去,不時的往碗跟前跳,每到這個時候,邊往家裡走邊踢着跟在後頭的它,總會氣急敗壞的罵上一句:吃個飯也不能讓人安生會兒!
後來,它就真的害怕我,見了我總有一種遠遠相望祈求於我的眼神,卻從不跑過來靠近於我。
再後來沒多久,它就生病搶救無效死亡了。都說貓有九條命,可它卻把剩餘的八條帶進了天堂。
那幾天,媽媽和弟弟一直處於悲痛狀態,而原本應該高興的我,也傻了眼似的反思了好幾天。回想以前一直覺着,或許,前八次的生命是不是被自己活生生的給害死的,就連最後活着的一條生命,它還是在一處遠遠的祈求我,不要討厭它。
那是我第一次對生和死有了直觀的印象。
迄今為止,家裡再也沒有養活寵物。而每每走在街上,看到一個流浪的小貓時,我就會想起以前曾被我傷害過的,一個活活的小生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