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遇上白玫瑰,交織出斷斷續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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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喜歡白玫瑰。
於是他尋便村裡的花匠,在山腳下為她種了一地的白玫瑰,成為村裡最美的白色。
她和開心,輕輕掐下幾朵最清靈的白玫瑰,第一次執針為他縫了第一個香包,紅玫瑰顏色。她記得他說過他喜歡紅玫瑰。縫了一夜,陌生的針扎了她九次,純純的白玫瑰多了一絲血的浪漫。
他收到香包,露出淡淡的笑容,因為香包是紅玫瑰的顏色,因為這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
那年,她十一歲,他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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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要進城,打工,攢錢娶她。
她送他到了村頭,安靜地為他別上那個香包。指指村外那層層疊疊的山路,再指了指身後的花海:無論你在何處,在這裡都需要你的守護,花,與我。
村裡炊煙裊裊,白玫瑰在風中不住的搖頭。頭上,夕陽濺紅。
那年,她十七歲,他二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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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然的關門聲,父母無力的嘶吼,她沒回頭,怕經不起父母的挽留。
他騙她,四年了,他從未回來。
於是她也去了,去尋找十一歲時的香包,去尋找四年前的承諾。
那年,她二十一歲,他二十五歲,當然,他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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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一分工作,資料管理員,日子也還過得去,老闆很年輕,儒雅帥氣。
她很漂亮,是那種單純的美,老闆開始追求她,很浪漫的方式,引得女同事嫉妒。
她保持慣有的沉默,只是每天都收到老闆送的白玫瑰,也不禁流露出几絲飄得很輕落得很重的溫情,但是她一直都明白,她在等誰。
年華在手中流淌,一滴一滴像碎了的預言。她又在尋尋覓覓中尋覓了好久,終究無信,她死心了。
兩個月後,她同意了,很盛大的婚禮。
那年,她二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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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日子很幸福,平淡中沒有了婚前的情調,只是每天的白玫瑰還在繼續。日子像是從電風扇的後面進去被扇葉切成一段段溫暖的小時光,再被吹得漫天飛舞。
他總是在繁忙中為她精心挑選白玫瑰,陪她看夕陽燒穹。她把頭靠在他肩上,娓娓道來她的曾經,曾經的白玫瑰,曾經的那個男人。這時的他總是溫柔的,從不嫉妒那個男人,因為她現在在自己懷中。
他送給她一塊懷錶,白玫瑰的形狀,甚至還有隱隱約約的玫瑰香氣,很精緻。
時間和花,女人最需要的兩樣東西,他都給了她。
她知道了他每天清晨去買白玫瑰要走多遠,她知道了其實他喜歡紅玫瑰。
村裡的白玫瑰無人照料,卻開得很好。
那年,她二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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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公司愈發忙碌了,少了陪她的時間,她總是很溫順,從不怪他。
他看着她的心事重重,終於壓制不住內心的歉意,把公司隨手轉讓,從手下數百人到身邊只她一人。他覺得夠了。
他們開始了清閑的小日子,她給他講她的童年,他告訴她他的坎坷,他出過車禍,失憶了,還有一些事,他沒講。
那年,她二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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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日子如蝶舞般脆弱,一點風的纏綿便讓翅膀失去對它的依戀,獨自在風中破碎。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苦苦挽留,他卻不管不顧,丟下一切走了。
那個地方,塵世叫它天堂,最美也是最不想去的地方。
醫生最後診斷:車禍后遺性腦積血。
她把他葬在了她的家鄉,離白玫瑰花海不遠的地方。
她拿出懷錶,準備一同埋了,睹物易思人。打開它想記住這個時侯,卻從后殼彈出一個紙團。
XXX:
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就知道那場車禍帶給我的不僅是失憶,還有不遠的死亡。可一見到你,我不由得再次失憶,忘掉了死亡離我有多近,只想知道你能離我多近。失憶讓我失去太多,所以我要的並不多,一杯水,一片麵包,一句我愛你。如果更奢侈一點,我希望水是你倒的,麵包是你切的,“我愛你”是你親口對我說的。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大的幸福,現在的我只希望你去找尋另一道幸福,只屬於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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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沒哭,把懷錶緊捏在手中,表蓋上的玫瑰葉扎得她生疼。一如二十年前縫香包時針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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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他所有東西都找來,想一同葬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他,也就孤單得只剩下自己了。
打開他的柜子,物件少得可憐。柜子左上角掛着一個香包,紅玫瑰的顏色,時光的沉澱使得它並不美麗。用力地撕開香包,滿滿的一包白玫瑰隨着抖動的手炸開,散落一地。
出過車禍,整過容,失憶……
頭上的夕陽留住漂泊的紅,和十七歲時她頭上的天空一樣美麗。不遠的白玫瑰長得愈發多了,鋪天蓋地的只叫人想哭。
那年,她三十一歲,他三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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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着一捧紅玫瑰來到他的墓前。
“你送我的懷錶走得太慢,”她苦笑着說,“二十年了都沒走出你的軌跡。”
那年,她五十一歲,他三十五歲。
這就是白玫瑰和紅玫瑰關於前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