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屋
夏延民
小區北門的旁邊,有一家名叫彩雲屋的冷鏈食品店。幾個小冰櫃一字排開,夏季不用開空調,進店就能感覺逼人的涼風襲來。店主是一個和藹的老人,每次經過,都能看到他或在店內忙碌或在店外的太陽傘下喝茶聽收音機,收音機里高聲大嗓不是評書就是京劇,有一種繁簡平俗的生活感。
兒子愛吃冰激凌,吃太多腸胃受不了,年齡小抵擋不住誘惑總是要吃,於是家中就很少存放。夏季最熱的季節里,妻子會隔三差五的讓兒子拿着零錢到彩雲屋去買,因此,一段時間彩雲屋是除電腦以外,兒子最嚮往的地方。
冬春季節,是彩雲屋的淡季,老人在店前擺了一個棉花糖機,如白色雲朵般的棉花糖張揚的在風中搖擺,別有一番風味兒。這或許就是彩雲屋的由來?閑暇的時候,會有幾個老人在店前的小方桌上下棋,偶爾我也會湊過去,觀棋不語中,看老人們認真的盤算,大聲的爭辯,生活感強烈的令人感動。
聽鄰居說,老人是退休工人,一輩子沒有結婚。適婚的年齡趕上唯成分論,頂着一個富農的帽子,誰家的女兒往火坑跳?就耽擱下了。後來年齡大了,勉強在一個街道小工廠上了班,也因為家裡父母早就不在,生活極度貧困,始終成不了家。後來趕上工人下崗,小工廠早早就倒閉了,這幾年才補繳了一些養老保險錢,拿上了社保。
曾經仔細端詳過老人,想從那些滄桑的皺紋中看出些老人心底的遺憾或者對自己一生的不滿。可老人的臉上寫滿了淡然。於是想,老人或許已經對生活感到了絕望,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無望了,也就沒有了喜怒哀樂。
時光悠悠,萬事匆然。經常的來去,與老人成了朋友。或許我是一個不錯的聊天者,漸漸的老人話多了起來。老人講自己一生的遭遇,與鄰居所講也多是大同小異。而講這些的時候,老人的臉上始終露着笑容,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只有一次,有意無意的問老人一輩子為啥沒有結婚,老人的眼睛里才在一霎那有了些許感傷,他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年輕人不會懂的。我有過一個愛人,後來因為家庭的反對與一個駐地的軍官結婚走了。老人說的時候,抬眼看了看店門前的彩雲屋,然後指着說,叫彩雲。我忘不下,接受不了別人,一輩子一個人過挺好。聽完老人的話,我的眼中被些水霧遮住了視線,心中有一種疼的感覺,為了掩飾自己,趕緊與老人告別走了。
今天早上,我又小跑着經過彩雲屋去趕班車,老人習慣性的喊我,又起晚了吧,整天緊跑慢趕的。我笑着說,你老夠早的,我這是鍛煉身體。老人呵呵的笑着,帶着花鏡,認真清理着天暖后需要用到的冰櫃。
生活永遠與時間同步,而唯一能夠改變的是自己的腳步。踩着時間和生活的節奏,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相同的,唯有感情卻千差萬別,很多時候我們以為懂了愛,懂了感情,可那僅僅是自己的,或者自己的一部分,而別人的情感,窮盡一生也無法獲知一二。惟其如此,當你獲知的那刻,才會強烈的觸動你,令人在那些真摯的情感面前,動容一顆被歲月消磨的有些冷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