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味道兒
夏延民
小時候爺爺帶着趕集,是最快樂的一件事。因為在集市上,爺爺會給買一大碗豆腐腦外加一個驢肉火燒,軟嫩溜滑的豆腐腦,加上香噴噴的燒餅夾驢肉,在爺爺慢點別燙着的叮嚀中,吃得額頭冒汗,那滋味兒那香味兒,嘖、嘖……如今想來還流口水。兒時的農村,賣吃食的很少,每隔三、四天的光景,會有賣“餜子”的小販敲着小銅鑼滿村轉,鑼聲漸漸的近了,母親就會掏出兩角錢,在我渴望的眼神中,買一個“糖餜子”,解解我的饞蟲。
兒時家裡並不富裕,平時吃上一頓肉過年般的高興。村東頭謝老五會打獵,每到冬天就背着長長的土槍去野外打“兔子”,打來的兔子謝老五就熏熟了賣,這“熏野兔肉”絕對是兒時記憶里的美味之一。冬天下完第一場雪,在鎮上上班的父親騎着自行車回家的時候,會順便從村東的謝老五家買來一隻熏野兔,在雪中捂過的熏野兔肉凍的梆梆硬,母親就把熬粥的鍋里放上篦子,把熏野兔肉蒸一下,出鍋的兔肉一屋子的香,父親撕下一塊熏兔肉放到我手上,我就大吃大嚼起來。
上中學的那會兒,縣城百貨商場的邊上有一家羊雜店,一塊五一大碗羊雜湯,五毛錢三角餅。周一至周五住校,每個周三的早晨,被學校食堂清湯寡水飯菜煎熬不住的我,就會拿上4塊錢,跑去喝一碗羊雜湯。灑上香菜末兒,淋上辣椒油,舀上一勺涮汁兒,就着熱喝上一口,再咬一口大餅,渾身立馬就熱騰起來,那味道兒每每想起就忍不住的想喝。母親愛做餡,周六放學回家都要包餃子吃,那會兒不興吃瘦肉,當然也沒有瘦肉精喂的瘦肉豬,一般買豬肉都是肥肉多,瘦肉少。買來的肥肉母親會熬豬油,用來炒菜,熬油剩下的油渣,母親就用來包餃子。後來生活好了,油渣再也沒有吃到過,可那會兒油渣白菜陷餃子,是最可口的吃食,每周急切的回家,想起餃子饞蟲都往外爬。
父親輕易不下廚房,可父親做的飯菜味道特別好。那個年代,家家都自己養豬,與大爺小叔家商量好,宰一頭豬一隻羊,三家分肉過年。分到肉父親就會放到大鍋里燉,自己吃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招待過年串門的親戚。早早的我就在燉肉的大鍋邊等着,一待肉熟出鍋,父親就會把燉的肉骨頭挑出來,然後挑一根最大的讓我啃。小時候那肉是真香啊,如今生活好了,也許常吃的緣故吧,放再多的作料,吃起來也沒滋沒味的。父親拿手的菜是砂鍋燉肥腸,熏好的腸子發著褐黃色,與凍豆腐一起在砂鍋里打着滾兒的燉上三、四個小時,吃起來豆腐筋道,肥腸嫩滑,美味兒極了。
夏天最熱的那段,會有賣冰棍兒的小販來村裡。兩分錢一根,比現在孩子們吃的棒棒冰粗些,賣冰棍兒咧、賣冰棍兒咧、……小販的吆喝聲中,急不可待的給母親要上幾分錢,去買冰棍兒。熱熱的天,驕陽似火,一根小小的冰棍兒入口,透心的涼爽,簡直賽過了如今的空調。走村串戶的貨郎那會兒也常見,記得父親同學就干這小生意,有時候中午回不去,就被父親留下吃飯。貨郎叔叔的糖豆非常甜,而且還有那種橘子瓣似的黃色的糖,吃到嘴裡一股子橘子味兒。一點也不像現在添加人工香精的糖味道兒,這接近自然的味兒,如今也很難享受到了。
煎南瓜花是奶奶的拿手好菜。每到八、九月份,奶奶就會給我煎南瓜花吃。用清水把南瓜花洗凈,往鍋里倒上少許的油,燒熱,把南瓜花一枝枝沾上雞蛋面泥,放到油里煎。吃到嘴裡,煎南瓜花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酥脆可口,美味異常。母親做的手擀涼麵味道最純正,芝麻醬汁兒、蒜汁兒、香菜末兒、咸胡蘿蔔丁、西紅柿鹵、黃瓜絲、炒肉丁……這是配菜,加上母親親手擀的面,撈出鍋伴上各種菜,這糅合到一起的味道兒,讓涼麵吃起來筋道中香味充足。
記憶中的味道兒,是兒時最美好的回憶。那些味道兒足足的伴着一個孩子成長的軌跡,走過了童年、少年……這融合了生活的各種味道兒,瀰漫在生活里,銘刻在心尖上,久遠恆在。每個人都有自己記憶中的味道兒,那是生命嘗過的苦辣酸甜,一如生活的美好和幸福,悲傷和艱辛,那些味道兒就像空氣,呼吸間熟悉異常,酣夢裡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