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在中午小憩之後,坐在了長長的西窗前。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我的額頭上,讓我覺得暖陽那麼體貼。西邊的天上,有大朵的白雲在悠閑地變幻着模樣。
我用目光丈量着我與陽光、我與白雲的距離。我知道,遙不可及。
我知道遙不可及。同時也知道誰都沒有歉意。因為,陽光可以照耀我,也可以隱去,讓天陰下來,下雨。白雲,也可以變成烏雲,黑了臉,發脾氣。可我不會介意,與我有何干係?只不過是天氣么。
人最不能釋然的是心與心的距離。
見過重疊在一起生長的葉子嗎?見過相纏的兩棵樹,可沒見過從根到梢長在一起的吧?
牆上的兩塊磚重合在一起了,可中間還有粘合它們的水泥。兩隻鴿子在陽台上建起了家,生兒育女了。飛來飛去的,卻也總保持着距離。
家裡的貓咪,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天天叫着春找伴侶。可她的伴侶又怎能聽見她的心曲,她又怎麼丈量與另一隻貓的距離。
書房裡傳來琴聲,那是女兒在彈奏一首小步舞曲。音樂剎那間包圍了我。可我知道,我與音樂有太遠的距離。因為此刻的心境,因為不合拍的情緒。
世界上最近的是心與心的距離,叫心心相印。世界上最遠的也是心與心的距離,叫形同陌路。
也許許多人在追求心心相印而不能得。也許形同陌路的人正體味那份沒有牽挂的悠然。
漸漸走近的,縮短了距離,不見得是喜劇。漸漸疏遠的,拉長了距離,不一定是悲劇。
多少人因了解而走到一起,因誤解而反目。多少人因誤解而走到一起,因了解而分離。有時,你看似近了,實則遠了,有時,你覺得遠了,卻已經走到了一起。
呵呵,這距離,直白又神秘,簡簡單單又撲朔迷離。
西天的太陽下,有一隻黑色的鳥在盤旋。再看去,原來是一隻風箏。這風箏高高在上,自由翱翔。可遠遠的地上必有一隻手在拉着一根線,掌握着方向。
這是風箏和手的距離嗎?
如果這隻手鬆了這線,風箏呢?是遠走高飛,還是羽翼折斷?
透過玻璃窗,似乎風箏就停在對面的閣樓上。其實,我知道,它離這閣樓,很遠、很遠。
曾經那麼恐懼這距離,曾經那麼在意這距離。看看往西邊滑落的太陽,那麼輝煌的星體,也將在我眼前落入黃昏的山後,隱沒在無盡的黑暗裡。
我如此渺小,又有何懼。
落下,或升起,只在我生命的朝夕。
快樂與痛苦,不說與人,誰也不必讚歎或痛惜。
就象這朗朗的白日里,陽光遮掩了多少瞬息閃過的流星的亮麗。
一棵小草,自己計算生命的長度。
一個日子,自己丈量輪迴的周長。
每一個生命,走過的路程,都只是在記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