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殘紅欲盡時,乍涼秋氣滿屏幃。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調寶瑟,抜金猊,那時同唱鷓鴣詞,如今風雨西樓夜,不聽清歌也淚垂。——周紫芝。
一首周紫芝的清詞《鷓鴣天》,讀起來卻讓人黯然神傷。秋夜獨坐,殘燈欲滅,涼意滿屋,聽雨打梧桐,心境格外凄涼悲苦。回想當年擁着香爐相對而坐,伊人輕輕調弄弦索,自己則撥動着金猊爐中的香灰,兩人低聲唱起那首鷓鴣詞,樂聲悅耳,歌聲賞心;如今一人獨居西樓,唯聽風聲瀟瀟,雨聲滴滴,即使不聽清歌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是一首嘆離別的詞,全詩哀怨,凄苦,雨打梧桐,淚落心上。從古至今,面對那曾經擁有過的溫暖,而今獨處的凄涼,誰的心不是那三更的雨,誰又能把前程往事揮灑成一抹雲煙。誰的容顏,是你永遠的懷念;誰的情誼,讓你用一生去惦念。只是,時過境遷,人去樓空,縱然窮盡一腔相思,也找不回昔日的情緣,只能是望空嗟嘆,任瀟瀟冷雨浸透心的荒原。
這世上最讓人傷感和無奈的,應該就是那些有情而不能善終的愛戀。聽說,今生所有的相逢,都是因為前世的約定,今生所有的似曾相識,都是因為前世一段不能忘懷的姻緣。生死輪迴,只為了三生石上那句彼此不離不棄的誓言,即使今生在人群里走散,亦會在來世里再續前緣。
三生石,奈何橋,孟婆湯,彼岸花,這些看似遙遠而撲朔迷離的詞語,似乎離我們很遠很遠,可冥冥之中,我們又渴望它們真的系著我們的前生來世,愛恨情長。或許你就是我千年的等待,或許她就是你未了的情緣,若三生石上真的刻着我們的誓言,為何今生還是情深緣淺?若奈何橋上不喝那碗孟婆湯,是不是她就不會將你遺忘?誰為誰紅顏憔悴,誰為誰化作那永恆的彼岸花?當所有的淚水在雨季里泛濫,當所有的誓言都被風吹散,誰還能守着那份承諾,期待下一個輪迴里彼此再相守相望?
紅塵路上,人來人往,有幸遇見,相互生情,相互愛戀,這本是一幸事,值得慶賀和珍惜。可是,有些緣,註定是曇花一現,轟轟烈烈地開場,凄凄慘慘地落幕,不論是誰辜負了誰,誰把誰的心刺傷,那離別後的傷痛和悲苦,總要有一個人去承受。人生如戲,戲子表演的是別人寫就的故事,唱起來悲悲切切,演起來繪聲繪色,大幕一落,妝容盡卸,演員依然笑容滿面,觀眾卻在那裡長吁短嘆,看着別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淚。可總有人一不小心,自己也進入了角色,再也不能揮灑自如,風輕雲淡,流不完的眼淚,剪不斷的掛牽,深怕有一天曲終人散,成為悲劇的主角,或許那場千年的等待,換回的也只是一句我的愛已不再。
常常想起張愛玲的那句話:“如果情感也能撕碎,扔到海里,那麼,我願意從此就在海底沉默。你的言語,我愛聽,卻不明白,我的沉默,你願見,卻不懂得。”孤傲清高的張愛玲,為了一個不值得愛的胡蘭成,也寧願把自己卑微到塵埃里,儘管她最終選擇了放棄,轉身離開,卻依然帶着一顆受創傷的心,:“離開你,雖不至於尋短見,亦不能夠再愛別人,我只有獨自萎謝了。”一場傾城之戀,埋葬於滔滔江水,一代絕世才女,也落得浪跡天涯。感情是一把雙刃劍,不管當初相愛的人是多麼真誠和熱情,最終也是傷人傷己,只剩一個人的旅程,一個人的朝朝暮暮,一個人的苦澀年華。
道理永遠只是道理,誰都懂得,可以拿來說服任何人,卻唯獨說服不了自己,其實,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又能如何;其實,不是放不下,只是捨不得自己付出的那份真情。紅塵畫卷,緩緩展開,誰把誰繪成了生死之戀,誰為誰守候那一世情緣?若愛情只是一個唯美的故事,是不是不要寫上結局就能演繹成永遠?若今生的相遇註定也會是場離別,來生誰還會記得彼此許下的承諾?蒼白的語言留不住昨日的歡顏,相思的淚水喚不回離去的背影,若所有的結局都是命中注定,又何必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飽嘗這離人之苦?
再大的傷口,也會有痊癒的那一天,儘管會留下一個醜陋的疤痕,但至少不會讓你時時感到疼痛。再愛的人,也有遺忘的那一天,若有一天你不再為那個背影流淚,若他的喜怒哀樂一舉一動不再讓你牽腸掛肚,即使還會相見,心中也盪不起一絲漣漪,那麼,你應該慶幸,你已經找回了自己丟失的靈魂。
紅塵中我們都是過客,誰為我心醉,我為誰心碎?漫漫人海,誰為我停留,我為誰守候?鏡花水月的風景又能持續多久?紅塵如夢,夢如人生,人走了茶涼,夢醒了心卻無處安放,愛情的冷暖,終將抵不過現實的悲涼。對於相伴時的溫暖,長記於心中;對於欲去的緣,選擇放手或遺忘,那些流過的眼淚,會記住你付出的真情;那些經歷過的日子,會把心事深藏。
一點殘紅欲盡時,乍涼秋氣滿屏幃,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文:紅塵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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