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散文>經典散文>把青春埋在何處

把青春埋在何處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把青春埋在何處

  ——茫然二十四

  “在街角,鋪一張油畫,前面是路。他們很靈敏,是網上的蜘蛛。他們很茫然,是網中的獵物。”顧城的《小販》言簡意賅,衝擊我的心臟!如今的三維生活結出密密麻麻的網,我們難免有時淪為獵物。生活在大時代,我們把青春埋在何處?

  現在的你,或許即將踏出校門,舉目不知何去何從;或許拎着破舊的行李箱,瘋狂地追趕末班車;或許一個人擦去淚水,寫下一篇痛心的日記;或許坐在窗前,遙想生命中最輝煌的一刻、、、、、、太多的也許,太多的未知,太多的可能。

  生長在農村,我很慶幸!那兒青磚灰瓦,黃土綠水,處處藏着歡樂。兒時的點滴,猶如加奶的咖啡,濃香而苦澀。每當夜深人靜,我總是情不自禁地回想一番,在意猶未盡中酣眠,告別一天的忙碌。

  父親年輕時,我很調皮,像個旋轉的小陀螺,四處尋找奇花異草。只要感覺它是,就把它挖回家,移栽到小院,有時還親自提供天然養料——小便。父親嚴禁這種不文明行為,可現在想想,做法還是挺科學的。悉心的照顧下,我特希望它們能開花結果。但事與願違,大部分是野草,有些竟是小樹苗,萬幸的是還有一棵桃樹,雖然不大,但着實令我興奮。上學后,疏於照看,桃樹已長大,秀出青枝綠葉,開滿粉紅桃花。花謝不久,毛茸茸的小桃爭先恐後地掛滿枝頭,露出青澀的臉。桃兒很小,容易落地,但“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雨,洗滌了誰的青澀;風,吹紅了誰的臉龐。半青半紅的桃兒在綠葉叢中若隱若現,須睜大眼睛仔細尋找,眨動一下都很難再找得到。讓人垂涎欲滴的桃兒,同樣也吸引着小鳥、毛毛蟲。要想找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大紅桃兒,那可真要費上一番周折呀!如果想偷懶的話,乾脆坐在桃樹下,悠閑地等待桃兒的落地。可那也需要和螞蟻爭分奪秒,否則就被它們搶佔先機。因此最好在桃兒七八分熟的時候,摘下些許放在水瓢里,清水泡上一陣。想吃時信手拈來,咬上一口,溢出的甜汁如同汩汩清泉,潤潤的,涼涼的,冰鎮夏天的炎熱!

  農村雖貧,卻不乏美食。知了猴,也就是蟬,住在地洞里。拎着鐵桶,扛着杴兒,小夥伴們三五成群地到楊樹、泡桐樹下挖知了猴。尤其是小雨後,地面濕濕的,知了猴不是爬到洞口,就是爬到地面或樹根,毫不費力就能挖到許多。沒多久鐵桶就裝滿了,有的連忙跑回家,把知了猴倒在木盆里,再跑回來繼續挖,有的晚上還藉手電筒到樹林里逮知了猴。只要盯着樹端的底部,就能逮到許多。

  白天黑夜地逮知了猴,接下來就是母親的任務了——油炸金蟬。

  平時都是父親燒鍋,可是為了能夠儘快吃到或只是聞聞知了猴的香味,我激情高漲,自願燒鍋。這可難得一見呀!

  油在鍋里“絲絲”地響個不停,這表明油已經炸熟。倒入金燦燦的知了猴,“啪啪啪”,鍋里炸開了花。

  “火小點,快焦了。”

  口水早在嘴裡直打轉,我不知咽了多少次。

  “阿媽,可以吃了吧。”

  “饞嘴,等會兒!”

  我站在鍋沿旁,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香噴噴的知了猴。

  “拿碗來!”

  我連忙拿出碗來。

  “不要靠這麼近,當心油炸到臉上。”

  我退了幾步,又不知不覺地向前挪動着小腳。當母親把一大碗的知了猴遞給我時,我終於可以一飽口福了。

  金黃的蟬殼在齒間脆脆作響,青黃的酥肉誘惑我的舌尖。尤其是知了猴的腹部,那兒肉多而鮮嫩,特能滿足味蕾。

  呵呵!童年,我的世內笑源,挑逗青春的茫然!

  關於青春,有太多的書籍,如劉同《誰的青春不迷茫》;太多的歌曲,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太多的電影,陳可辛《中國合伙人》,趙薇《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之所以有許多人祭奠青春,是因為那時我們年輕,有理想,敢沖敢闖,敢愛敢恨。當我們成家立業,為柴米油鹽而奔波,為雞毛蒜皮而碎語,經歷種種路程,再相聚,再回首,已不是當初的你我。談笑間,留下千行淚,嘲笑曾經的自己,感慨如今的模樣。門前溪水如若倒流十年,那時我們還年輕。

  我們還年輕

  幽暗的燈光敲打不眠的人,

  發黃的日記聆聽流水的光陰。

  窗外的風鈴訴說窗里的故事,

  古老的相片尋找迷失的歲月。

  不平的路上再次摔倒的我們,

  唯一的安慰不知重複了多少遍。

  “我們還年輕”

  “我們還年輕”

  當流水打濕一本本日記,

  當風鈴奏起一件件故事,

  唯一的安慰不知重複了多少遍。

  “我們還年輕”

  “我們還年輕”

  青春終將逝去,終將把你我拋棄。

  當青春把我拋棄

  好久沒再聯繫,

  你還埋在我的心裡。

  當初你唱的歌詞,

  我也會偶爾哼起。

  一起走在小路的日子,

  我把它刻在皺紋里。

  清風吹過門前的溪,

  又過了夢中甜蜜。

  當青春把我拋棄,

  我也會擔心結不出果實,

  度不過嚴寒冬季。

  淚水沉澱悲傷淤泥,

  迷茫讓我窒息。

  你獨家的小脾氣,

  激活黃昏下的回憶。

  你借給我的鉛筆,

  還在寫着關於你的日記。

  溪水流走卵石,

  又流走男兒走四方的壯志。

  當青春把我拋棄,

  至少還有你埋在我的心裡。

  既然留不住,那就把青春刻在筆尖里,埋在心底吧!

  ——題記

  在溫州當家教,不知不覺快一年了。日子一天天逝去,過年的鐘聲彷彿時刻在腦海回蕩,不是喜悅,而是莫名的不安。“23歲,經歷風風雨雨,混出什麼模樣?”

  工作之餘,我總是喜歡坐在陽台上。一個人,沉浸在南國的秋天,獃獃的。天,猶如藍墨汁在白帆布塗抹一般,深淺不一,卻融合地天衣無縫。陽光,宛如弱不禁風的女子,輕吻我肌膚,灼亮我的眼。遠方的灰瓦、綿山、高塔在遊離的風中定格,架上的衣服悠然地散發淡淡的肥皂香。遠離故土,有如此佳景相伴也是一大幸事。

  南方是多雨的,雖淅淅瀝瀝,卻易打濕遊子的心。一個人的日子,無法拒絕孤寂的叩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我的瞳孔似波紋,漸漸放大卻越來越飄渺。

  畢業時,我來到母校,見到熟悉的面孔,卻感到些許的陌生。想和同窗深談,說一說彼此的收穫,吐出各自的不易,卻始終不知從何說起。我知道我們已漸行漸遠,今日的重逢,我們都經歷了不同的路程。曾經愛笑的她,臉上已沒了笑靨;曾經沉默的他,卻能說會道。我的興奮早已煙消雲散,沿着校園幽幽小道,依舊一個人。

  宿舍的一個好友由於工作和我早早地惜別,我知道這也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當初感覺如此擁擠的宿舍,此刻卻如此的空闊。沒了一排排電腦,沒了一雙雙運動鞋,沒了不知姓名的書本。這個時代已結束,留下的唯有淡淡青春的憂傷。

  往事如夢,卻在心上烙下印記,讓人格外的痛。我揉揉迷茫的眼,回到現實。推開紗窗,吸一口純自然的空氣,告訴自己“一切安好!”

  閑時,出去走走也別有風味。狹長的小巷,青石鋪成的地板,我一個北方漢子恍然之間成了“丁香一樣的姑娘”。穿過這片清靜,來到熙攘的集市。海鮮乾貨,水果蔬菜,應有盡有。四處飯館的炊煙在濕濕的雨氣中穿梭,如同人間仙境,惹人流連。

  本打算工作結束回家過年,沒想到老闆提前炒了我魷魚。雖然不快,可是我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臨,畢竟我只是個打工者。結工資時,老闆多給了我一千塊,臨行時我送她一本英語書和一個優盤,裡面有英語演講視頻和一些教學建議。

  至今讓我念想的不是老闆而是阿布,一位年近六旬的奶奶。她身體硬朗,為人慈祥。每天清早為孩子們做飯,午後背着竹簍上街買菜,毫無怨言,“我都快六十了,還能幹!”聽到阿布的話,我特敬佩。由於不懂溫州話,聽起來費勁,因此我們聊天很少,但阿布在生活上很照顧我,每次擺果盤,葡萄、枇杷、西瓜、、、、、、只要有剩餘,她總會拿些給我,還給我買了一條淡黃色的毛巾,被褥也是阿布幫我洗的。雖然我年紀不小,可和阿布在一起,感覺我永遠是個孩子。

  阿布,保重身體呀!

  到家不久,喜悅的心漸漸平靜。我一個人住在樓上,天冷,大多時間坐在被窩裡,看看電影,寫寫文章,一天過得很快。

  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帶位女朋友回家過年,可我依舊單身一個。他們的擔心不無道理,在農村男孩二十就該成家立業。我也沒法,只好耐心地聽從父母的數落。

  大年三十,晚上放了一桶煙花,這是家裡有史以來第一次。農村人是捨不得放煙花的,除非過年,結婚生子,才放上一桶,並能夠驚動全村人。一家人,一桶煙花,這就是小幸福!

  按照慣例,我和父親總是披着大衣,擠在木床上,打着盹兒看完春晚。可今年父親沒有熬夜,和母親十點多就睡了。我一個人,木木地盯着彩電,直到節目結束。

  鉛灰色的二月天與大地貼在一起,煞有一種兵臨城下的蕭殺感,讓人透不過氣來!橫行的寒風擠進窗戶,我不禁打個冷顫,"難道要下雪嗎?"

  銀色的亮光喚醒沉睡的眼,窗外早已白茫茫一片。理不清此刻的思緒,索性什麼也不想,只是靜靜地欣賞!

  門前的樹披上潔白的婚紗,成了誰的新娘?青瓦串成的屋檐掛起晶瑩的冰燈籠,等待五彩的陽光將它們點燃。寒風也溫順了許多,吹來過年的喜慶。

  伸出手,想挽留一片雪花。來不及細看,她已融入我的肌膚。乾脆仰起頭,任她親撫。

  雪一直在飄,腳下已是厚厚的一層。不忍心挪動半步,生怕玷污她的純潔。冬天是思想的世界,讓人想得徹徹底底,乾乾淨淨,如同這片片白雪。此許太陽露出了臉,束束陽光歷經雪面的多次反射,編製皇帝的錦衣。

  我沉浸在幻想中,父親已經揮着大掃把在掃雪了。

  雖是24的人了,買衣服時還要母親陪着。家裡離縣城有一段距離,須先步行到村頭再坐公交車。寒風在空曠的田地里怒吼,除了麥苗若隱若現的綠色,目及之處都鍍上了鉛。北方的冬天竟如此的嚴肅,讓人屏息沉默。

  買的衣服雖不多,母親帶着我跑了好幾家店,挑來撿去,最終買了兩件牛仔褲一件襖和一雙運動鞋。雪花一片片飄落,在小籠包騰騰熱氣中融化。

  沒過幾天,父親托親戚幫我相親。那位親戚雖有些熟悉,但我已記不得該如何稱呼他了。母親懂我,衝著我喊道,“你姥爺來了!”

  雖有微弱的親戚關係,可姥爺還頗具媒婆的心。好酒好煙地伺候,臨走前他還是捲走了兩百塊。

  父親不能喝酒,喝一點啤酒,臉馬上就紅。為了讓我討到老婆,他捨命地陪姥爺喝酒。最後吐了一地,倒在床上,紅着眼睛對我說,“這次再討不到老婆,我可不管了。”

  從大一時,母親就開始催了,“到秋回家的時候要帶上一個女朋友呀。”我充耳不聞;大二時,母親急了,“過年再找不到就別回家了。”我一笑了之;大三時,母親哭了,“你這孩子真沒本事。”我一籌莫展。現在,我還是一個人。

  初八意味着年還沒有過完,可村裡已經冷冷清清,打工的父老鄉親已踏上綿長的火車。眼看臨行的日子越來越近,我還來不及將老屋的點滴刻在心裡。

  無了睡意,五點多就聽到母親打水的聲音,不多時傳來父母吵架的聲音。原來母親為我臨行前燒了一鍋雞蛋湯讓我和父親一起喝,可是父親擔心湯不夠,硬是不願喝。父親性格倔強,母親一直叫他木頭。

  雪,一片,一片,隨風飛滿天!我背着行李,坐在摩托車后,和父親一路很少說話。村莊漸行漸遠,消失在一片蒼茫中。臨行前,父親目送我上車,依舊沒有多少話。我的眼圈早已浸滿了淚水,如果不是男兒郎,又怎能硬咽下這般苦水!

  其實,我很迷茫,不知道去哪兒。只想找一份工作,空餘時間能夠看書,考完日語,考完駕照,再飛到大城市,北京或上海。如若幸運,能夠談到一位女朋友。

  汽車緩緩而行,雪花徐徐飄落。手中的車票是大學同學幫我買的,非常感謝,否則我還不知何時才能登上火車哩。

  車站人多,我真想問問他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去往何處,想要什麼?反正我不太清楚,不太明白,儘管想了許久。

  臨近畢業,由於品學不差,班主任推薦我和另一位同學到一家公司實習。可老闆沒有按時露面,而是延遲了兩天,那時我正忙着找工作,極想快速離開學校。兩天,對於正在“病態”的我,不願耽誤兩天的青春,竟胡思亂想地認為老闆不尊重人,便拒絕班主任拋出的橄欖枝,而是做了一名保安,考了BEC中級證書。一個證書VS一份工作,真是四兩撥千斤呀!現在想想,真是好笑呀。

  我只好騙自己,一切將會安好。

  下車后,雙腳踏上了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三年前我在此求學,三年後我在這裡迷茫。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完平安后,便換了一張電話卡。為了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份工作,我把行李寄存起來,在火車站一帶尋尋覓覓。工作果然很多,我便放心地找駕校,一打聽才知道學駕駛要將近半年的時間。對於青春期迫切的我,怎能耽誤六個月?

  不行,一定不行!我很着急,不知如何是好,思前想後,終於撥通她的電話。

  她是我的同村鐵友,大大咧咧,卻又溫柔細緻。聊了近五分鐘,她向我推薦她的師傅,說他教的好,兩個月就能拿證,並少收我兩百元費用,另外還讓我住在她同事的宿舍。

  住宿和駕校的事都解決了,不久也找到了普工的工作,我胸中的石頭終於落地,心裡的烏雲終於散去。本希望努力工作,一切安好,可世事難料,這竟是悲劇的開始。

  走進廠房的那一刻,夾雜油灰的熱氣迎面撲來。轟隆隆的機械聲折磨薄如蟬翼的耳膜,彷彿在某一時刻就能將它穿破。灰沉沉的地面踩不出生命的足跡,無休止的工作為何鍛造不出平凡的幸福?那張張麻木的臉!

  “這就是工廠?工廠!”我的心在顫抖。“這就是生活?!”

  “這是工廠規定,一人一張,仔細看看,明天考試。”

  “考試?工廠還要考試?”真讓人摸不到頭腦!

  “你們在這好好乾,試用期一個星期,轉正後計件,一個月掙個四千多完全沒問題。不過你們也不能完全相信老員工的話,有問題找班長,找我也行。”

  廠長致完歡迎詞后,員工被請到了廠外。

  “下這點雨,怕啥?這點苦都吃不了,還來工廠幹嘛?把傘都放下來,都給我站直了。在這個班裡,必須要服從紀律安排,不聽話就滾蛋。工資是計件的,你們也都知道,干快的錢多,干慢的錢少,不幹的有毛啊?以後請假,當天的一個不批,發信息的一個不回,打電話也不行,必須提前請假,有事才批。什麼身體不舒服了?腰酸背痛了?朋友來了?都別扯淡,這些一個不批。沒請假或不批的,算曠工,曠工一天扣三天工資。大家都是出來掙錢的,哪有那麼多毛事。”班長的金科玉律無疑給新員工烙下一個大印——乖乖地聽話幹活。

  “現在分班,想上夜班的站在這邊,上白班的站在那邊。”話音剛落,唯有個別員工願意上夜班。

  “好,看來上白班的人還挺多啊!你們幾個上白班,其餘的今天全部上夜班。”

  對於班長的出爾反爾,新員工也只好發發牢騷。

  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迷迷糊糊。“來這花了多少錢了?被子48,棉絮30,毯子5塊,拖鞋10塊,臉盆6塊,牙刷2塊,還有什麼?一百多又沒了?堅持,堅持,考完日語再另謀生路吧!”

  三十多平方的宿舍真是慘不忍睹!四張鐵床堆滿了雜七雜八,凌亂的被子傾訴從未有過清洗的快感,插座的指示燈不知從何時亮起,鞋襪的臭味足以掩蓋方便麵的香氣,牆角堆成小山的垃圾成了蒼蠅的會所,上鋪的鐵架掛滿濕意濃重的衣服、、、、、、房頂滲下的水滴落在臉上,告訴我這就是工廠的宿舍。

  躺在吱吱作響的床板上,本要睡着,廁所的門“啪啪”地響個不停。不想理它,可又無法安眠。我從上鋪下來,關上窗戶,關上門,才漸漸地睡了。

  不知誰在打呼嚕,還是那麼的均勻;不知誰在說夢話,還是如此的清楚;不知誰在磨牙,還是這麼的響亮。小小的宿舍,竟容納了世界的奇葩!

  睡意在遊離,一種失眠的痛苦緊壓着脆弱的神經元,於是拖起沉重的身體,獃獃地盤坐,不敢直視刺眼的燈光。

  工廠的每一天都是煉獄!一天12小時的高負荷勞作,連吃飯都要和機器爭時間。雖說是計件,干多少算多少,可如若達不到指定數量,班長定會給你小鞋穿,讓你開易壞的機器,不發勞保手套,延長下班時間等等,這些足以讓你敢怒而不敢言。

  每次上班,三十多名員工站成三排,無奈地接受正副班長的訓導。副班長點完名后,“給我干好點,別像個娘們。雖然是夜班,機台的衛生也得給我搞乾淨點,廠長要是叼我,我就叼你們,到那時有你們好果子吃,別說什麼我不知道。”

  短短的幾句話,被副班長的官腔拉長了八萬里。

  正班長也不例外,“說這麼多,還是為你們好。接班的時候注意一下機器,看看有沒有漏膠,定針線有沒有信號,一定要檢查完畢才接班。別給我沒幹一會,問題就來了。別班員工接班時,有毛問題都找我,你們給我活着點,用心學,別給我找麻煩。大家都是為了掙錢,都給我好好乾,月底還有補助、、、、、、”

  唯一的奢望莫過於時間飛逝,莫過於下班的那一刻。此時的青春再也沒了“一寸光陰一寸金”的驕傲,有的只是“光陰難買寸金”的悲哀。走出廠房,縷縷陽光照在臉上,我的心在哭泣!

  雨,洗盡塵埃,樹葉露出紋脈,清新空氣讓人如痴如醉。

  街旁搭滿了帳篷,一座挨着一座,長達數百米,在燈火的點綴下,宛如一條巨龍,坐滿了熙熙攘攘的員工,頗為熱鬧。瓶瓶飲料、摞摞碗筷擺滿狹窄的桌面,蔥油餅、雞蛋卷、雜糧餅、肉夾饃、、、、、、橘子、蘋果、香蕉、黃瓜、、、、、、黃山、雙喜、中華、黃鶴樓、、、、、、、鞋襪、被褥、盆栽、貼膜、、、、、、這兒就是員工的購物天堂,生活的伊甸園。

  擠在這條街上,誰願挪動半步?可這來來往往的人群,又怎能容你半點遲疑?走在天橋上,真想跳下去,結束這痛苦的現實,可內心卻在吶喊“回去,回去!”

  宿舍里最值一贊的還是二十四小時的熱水,這對疲憊不堪的員工來說無疑是恩賜。洗個熱水澡,沖走一天的疲勞。食堂的飯菜看似五花八門,豐富至極,可着實讓人無法下咽。粘成一團的糊米,泛着水光的紫菜湯,長短不一的一次性筷子,如果不是為了填飽肚子,真不忍心這樣虧待自己。

  在工廠,日子過得很快,如不仔細觀察,那就是複製生活。員工大都是十八至二十五六的年輕人,每次看到他們,我都難免黯然傷神,“為什麼在工廠?為什麼?青春的墳墓!”

  又是夜班,如同往日,正副班長又要唾液飛流三千尺,員工則垂頭彎腰挖鼻屎。我本準備認真工作,給班長留下好印象,請假的事則自然八九不離十。可命運總愛捉弄人,今天我被休息。

  我攥着拳頭,真想砸碎這敲骨吸髓的工廠,真想要挖開這萬惡的墳墓,可又那麼無助,從沒像此刻這樣詛咒自己的無能。

  “這就是現實?現實!還是回家當個老師吧。”

  下班后,我並沒有回宿舍,而是去了網吧。虛擬給予的安慰雖然短暫,卻讓人享受片刻。“幹嘛想這麼多?幹嘛給自己那麼多壓力?”

  網吧燈光暗淡,煙氣繚繞,座無虛席。本想好好發泄,可內心卻在吶喊,“回去,回去!”

  由於工作時間長,強度大,環境差,又不能打擾其他員工睡覺,我只好在廁所里看日語。效果可想而知,很差特差,但我也別無他法。

  以前我逢考必過,認為自考很簡單,只要看書自然能過,所以我不想為了自考而放棄糊口的機會。

  可日語太難,太難了,我最終還是妥協。為了考試,我辭了職,這也意味着我失去了壓在工廠15天的工資。

  哈哈,瞧我那小氣樣喲!

  當我拿到自考日語試卷時,我狂笑一番,內心卻在流淚。第一題是寫單詞,我頓時崩潰,只有兩個單詞會寫,其它一概不知。

  日語的結果可想而知,我只考了34分。更讓我無比愧疚的是英語語法考了56分,也沒及格。

  本想魚與熊掌兼得,卻沒得到一個。呵,我可真是個理想主義者!

  沒了工作,試也沒考過,悲痛欲絕之感油然而生。我彷彿沒了靈魂,不知去往何處,連吃個飯都成了困難,早晨包子豆漿,中午泡麵,晚上燒餅,吃得我的胃都快吐了。唯一最大的開銷就是上網,每天十元左右,毫無目的地尋找工作,尋來覓去,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溫州期間,老闆曾對我說過“工作是幸福的。”那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老闆可真會忽悠人呀,這樣說不就是為了讓我多幹活嗎?”經歷無所事事的日子后,才發現“工作是幸福的。”

  我曾以為有了夢想,就可以大膽地去追,風吹雨打都不怕,再多的苦,再多的累都可以一個人扛。可是我錯了,錯在了天真上。夢想要接地氣,要有穿暖吃飽的後盾。“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當你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何來夢想?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現實。先是生,后才是活!

  本想離開合肥,可是還沒有考取駕照。自己身無一技之長,去了北京上海又何妨?

  可練車的日子並不輕鬆,每天練半天,除去等待,一天最多練一個小時。教練的心情也難見晴天,對學員橫眉冷眼。真想一巴掌拍死它,臭蚊子!

  悲傷阻斷時間,青春在茫然中懸空。一個人時,我經常問自己“如果我今天離去,誰會在乎?誰會?”

  痴痴地,多希望愛的幻想能夠成真,伊人能在我的耳邊輕語“我會,我會!”。

  那時我真想悄然離去,很想把自己踐踏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反正沒人關愛我,who cares?

  就在我傷痕纍纍的時候,父親來了電話。寥寥數語后,我哭了。

  悟

  時光沉澱,

  父愛從未斷。

  對伊的思念,

  只是一廂情願。

  我把自己丟棄,

  最終把自己撿起。

  父親勞累大半生,一直希望我能當名教師。而我認為教師沒前途,對不起熱血青春。

  現在思量,當初的想法多麼荒唐!

  在父親的鼓舞下,我考取了英語教師,實現了兒時夢想,也領到了駕駛證。

  感謝二十四歲的茫然,讓我重溫童年,更懂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