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朝那湫之名已久,約有四十餘年了,因為與之緣慳,這個和我同屬關山一脈的高山湫池,卻遲遲未能一睹她的魅力。
甲午年夏日的一天,我終於走近了朝那湫,近距離的欣賞了她的美麗,圓滿了多年的一個願望。
那是一個周日,天氣晴好,喜好游山看水的吼電話相約,說是要出去登個山或者看個水,要不把個周日白白糟蹋了,我說好么,去哪裡呢?他說由我決定,我說那就走朝那湫吧,一來那地方魂牽夢幻了幾十年,二來路途也不遙遠,女士開車不會太累。吼說好吧,就走朝那湫,還沒去過呢!他又約了車夫老兄等人,兩輛車就奔向關山之西了。
到了庄浪縣的韓店,打問清楚去湫池路線之後,開始沿着硬化了的山道攀援,路雖硬化了,卻狹窄,多彎道,車子不能很舒暢地行駛,顯得很是拘謹,坐在車上的我們更顯得拘謹。
十一點多,我們終於到了后湫,此時原本晴好的天氣驟變,陰沉沉地愁苦着臉,像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小孩子。下得車來,四面環視,滿山蒼翠,北面的山坡地勢較為平坦,宛如一把太師椅,有廟宇的琉璃瓦在綠色中隱現。一塊大石頭上新近鐫刻着“雷澤朝那湫”字樣,用大紅的油漆塗染。我們鑽進叢林,想近距離的欣賞一下后湫的容顏。男士們用手撥開荊棘,大家悉悉索索地鑽過叢林,一池清亮的水就在我們的眼前了,靠近我們的水清澈透亮,倒影着綠樹紅花,稍遠一點的,被一種水草所侵佔,偌大的水面全是水草。那是一種葉子狹長,開碎小紅花的水草,葳蕤壯觀,覆蓋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水面,看上去給人一種撲朔迷離的感覺。
天氣陰沉的越加厲害了,水邊有點冷,我們大多沒有穿外套,開始有點哆嗦了。我們復鑽出叢林,沿着山道走到大殿的院子里。大殿氣勢恢宏,神像栩栩如生,法相威嚴,彰顯着工匠技藝的精湛和神的神氣。站在大殿的院子邊,后湫的模樣就一覽無餘了,其形狀酷似敦煌的月牙泉,只是被水草覆蓋的部分不能透出水色來,顯得朦朧蒼茫,再加上天氣的陰霾,更有一種霧裡看花的缺憾。
鍾亭後面的一塊大石頭上似乎有字的痕迹,近前觀看,才看清楚是“華胥氏履大人跡”。突然間我記起曾經看到過有關朝那湫的一些史料,說是朝那湫是諸多歷史典籍記載的“雷澤”,即伏羲的母親兆孕伏羲的地方。又據史料記載,“朝那”是古羌語“龍”的音譯,“湫”即“澤”的轉音,這樣一來,朝那湫就是“龍澤”,又從音韻轉移的規律來看,“龍”與“雷”聲母相同意義相近,以古人從“龍不現則雷無聲,雷未收則龍不藏”的觀念來看,雷神“龍身而人頭”,“龍澤”也就是“雷澤”,雷澤也就是朝那湫了。如此說來,朝那湫就是人類的發源地之一了。這個觀點是否屬實,我沒有考證過,不敢妄言。
朝那湫后湫周圍的山坡上,散落着數百塊巨大的白色石頭,碩大如房屋,星羅棋布,或聳立或斜戳在地面,在叢林中忽隱忽現,令人驚嘆且迷惑。環抱后湫的湫頭山地勢平緩,沒有懸崖峭壁,是不會有如此巨大的石頭滾落的,這些大石頭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真的是女媧補天時所遺棄的石頭嗎?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些巨石靜默着,等待着有人來破解它們的秘密。
看夠了后湫,我們又來到前湫。前湫比后湫大得多,大概有六七十畝地大吧。前湫也呈彎月的形狀,只是水質明凈,給人一種歡愉的喜悅。這時,天氣的臉色明朗了許多,不知是被前湫的水濯洗明亮了,還是看到遊人漸多,心情好了起來呢,總之水天之間互相輝映,明艷秀美。前湫的北岸平坦,四野開闊,植被茂盛,既有青草的清香又有原始森林的草莽幽深,湫水碧綠澄清,山光雲影徘回水中,色彩變幻紛呈。偶爾有幾隻野鴨子在水面快速的鳧過,光滑的水面就被犁出一圈一圈的漣漪來。湫邊邊生蘆葦,長相俊美,茂盛異常,如果到了秋季,蘆花飛絮,如煙似雲,好似給湫水披上一層薄紗,將是多麼的美妙呢!
此時到湫池的遊人逐漸增多,有扶老攜幼,舉家來玩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還有開車到此垂釣的,寂靜的朝那前湫頓時熱鬧了起來。
我佇立在北岸的一塊大石頭上,靜聽着眾多鳥兒的啼鳴,看着幽深的湫水,嬉笑熱烈的遊人,心中不禁有了些許的感慨:早先藏在深山無人知的朝那湫,在寂寞了數十年之後,隨着人們記憶的復蘇,厭倦了熙熙攘攘的熱鬧繁華之後,尋尋覓覓的找到了這塊清靜之地,讓這位於海拔一千多米的關山天池,濯洗自己日漸污濁的靈魂,或者祈求這方聖水賜予自己幾分靈氣,當然了,也不乏到此拜謁神靈,期盼浩蕩的神恩能夠使自己如願以償的。無論如何,位於關山之巔的朝那湫——這一對孿生的姐妹,本身就是一個奇迹,四面環山,久旱不涸,久雨不溢,雖然水不流瀉,卻無死水的污濁腥臭,這些都是我們所不能明白的。
其實,我們拜謁朝那湫,就是為了得到一份清涼和洗禮,這已經足夠了,我們又復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