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哲人說過:“不幸是一所學校”。這句話有好多人都不予理解,因為學校是求知的聖殿和天堂,求學是為了長進,當一個人遇到不幸,怎麼說就是進了一所學校呢?說實話,我本來也特別反對這個觀念。哪知到設身處地,走過曲曲彎彎,在不幸的風雨過後,才發現這句話還真有一定道理。
按理說我這個從小就得到社會寵愛的驕子,不應該經常遭遇不幸。我小時候那種討喜的樣子,是人見人愛,外婆、父母是把我含在嘴裡歡喜,剛入小學班主任女老師就像母親一樣,對我特別開小灶,每天特地把我扛在她的肩頭,接送我上學。那學期臨結束她要調到另一所學校,非得把我帶到縣城的照相館抱着我噙着淚留了影。三十多年以後,我才在縣城會到這位可敬的母親,她還提到那段不舍的情誼,原來她當時剛剛談戀愛,還在祈禱着能生下我這樣可愛小寶寶就好了。
然而,美好的童年時光特別短暫,自然災害讓我們一家人都餓得皮包骨頭,如果不是父母捨生忘死地讓我上學,我也只能是一個純粹的文盲。我之所以能很艱難地堅持下來,還要一邊上學一邊做活。總算能學到能使用文字的學歷,在大學還要辦的夢系時代,以一名鄉村小文人又回到農業生產勞動大軍中。
鄉野的困境沒有讓我有大的抬頭,雖然有了沒有離開農民的工作,災難卻頻頻向我走來,不幸好像與我結下不解之緣。那是我剛剛成年不久外婆和母親先後謝世,失去母愛是每個人人生最大的痛苦,母親離開后我的生存程序被無情地打亂。那時弟弟還未成年,父親的責任主要是把弟弟拉扯成人,把我分到一邊,還把家庭兩千元債務都劃到我這長子頭上。兩個孩子很小,文盲而又差遠見的老婆經受不了不幸的壓力,頃刻間爆發了腦神經分裂症,常時間喪失理智喪失自我,哭啊,唱啊,笑啊,一時間我的家庭變得支離破碎。
要拉債為她治療,一面工作,一面全身心地做她和整個家庭的保姆,還要接受她精神和肉體的折磨,有一段時間我身上被她抓得處處是傷。還算不幸中的萬幸,在我頑強忍受和堅持下,檢回了妻子的一條命,只是苦了孩子都與高等教育無緣。我的工作也沒有進步和發展。簡直成了被社會遺忘的人,能把一個家庭成功地保全下來,我還是感到很滿足。
我是一個很小心翼翼的人,每前進一步總感到有無限過多的壓力,總是在維持中把家庭帶向儘可能的美好,但總是在關鍵時刻都有一種無形勢力在打壩,羈絆地不讓我得到一點升騰。
如今上了幾歲年齡,有點筋疲力盡,沒有想到這幾年又形如高潮期對我又重新開始磨難,老妻跌上一跤,股骨跌斷,手術后卧床八個月之久,要我這保姆長期不離病床照料他,兒媳患了腦梗塞,突然倒在車間里,幸虧是上班時間,工友把她送到醫院,在市區醫院搶救治療三十多個小時才見到陽光。儘管回到春天還是留下終身殘疾,兒子也不健壯,年幼的孫女兒哭得那麼凄楚,我心裡真的好難受,家庭重擔還就真難推卸掉呢,這大概又是地球自然災害的周轉期,我金某又遭遇到它,真有點不幸。為什麼災難非得要纏着我呢?
幾十年來,這系列磨難幾乎把我壓垮,住房是秋風為茅屋所破歌不談,還拉下一二十萬元的屁股債。每每看到那些早年比肩的同齡人有豪華住宅有高級轎車,伉儷夫妻那樣愉快地在公園裡散步,享受着情感的餘溫,還有的雙雙對對出國旅遊。比我小几歲的朋友都自豪地拿老保了。我呢生活都無作落無安寧,自己真有點無地自容,前方該是什麼樣的道路,未來是什麼樣的天空,在迷茫着,該到哪裡才能找到光明的希望呢?
也許不幸可能真是一所學校吧,如果我不是一種進取力量支撐可能早就頂不住了。我有天生的逆反心理,就是在不幸到來時會想到進擊生存,還決心生活出滋味和信心,生活出質量和美好,生活出意義和非凡。就這樣我才想起自己需要遲暮的奮鬥。首先是加緊我年輕時就愛好的南閘民歌事業,一有餘暇就把精力放在上面,在追趕着人生,完善了上千首民歌歌詞的搜集整理。完善了超百首單篇研究民歌的民歌文學創作(《姐兒香兒》已由南大出版社出版),填補了民歌研究界的研究空白,讓南閘民歌成了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以我為情節主線的《南閘民歌》專題片播向了亞歐非拉,走向了民歌世界的殿堂。
我在不幸這所學校里找到了全新的自我,躺在老妻病床頭,她休息了,我的思維開始了分合走向,頭腦里拋開世俗、世像、世塵,這時就能出現很神奇的構思,有時候早上三點起床,夜深人靜敲敲鍵盤,竟然敲出近兩百萬字的創作文字,成熟地創作了近六百篇散文,在報刊發表近百萬字的各類作品。參加了全國散文年會,一些散文名家很看中我民歌文學有一種不可限量的美好創作走向。好多音樂家、音樂文學家、散文家、民間文學家都很熱情地與我建為同道知己。另外還完成一部三十萬字的鄉村風情題材的長篇小說和二十萬字自傳體民歌之路的長篇紀實文學作品。這種興趣和愛好已經形成情結,正在走向更深遠的廣闊。像這樣的學習進度和成績是在一般學校包括專科大學課堂都是學不到的。
我在這所不幸學校里有了如此成就,有好多人是想不到的,也就是這位不幸老師讓我懂得好多人生道理,這可是一種無牽無掛的學習,早年鄉間有一俗語就是虱子多不癢,人在不幸的困境里也會看不到不幸,可以在不幸的低谷起步。不然我還真沒有這個信心和動力呢。
不幸之泥沼還會有什麼渴求嗎,只有在這個起點上才會盡情地釋放自己的熱量和能量。不管明天怎樣,還得堅持忘我地走下去。還真得感謝不幸這所親情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