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淺念
文凌木
:
暑難擋,蟬音噪,風攜熱氣,掃山崗。蔚藍天,雲兒俏,青山綠水,微波漾。
景一瞥,思緒勒,淺憶往昔,花亦落。 雙十年,斑斕色,風駐塵香,好似昨。
留念處,燈輝煌,山城景色,奈若何?怎堪情,繁華落,轉眼徒留,空悲徹!
青蔥的歲月里,總會有那麼一座城,牽扯了太多的思緒。縱使光陰流逝,四季輪迴,也會在不經意的瞬間,因為某張照片,揮霍出縷縷歲月的陳香,那是一份苦澀,亦是一份眷念,更是一份難以割捨的情愫。
八月伊始的夜裡,本是宵漏更短,夏夢正長,而睡意總是遲遲不肯來臨。望着沉寂的夜色,無數的星子在閃爍,還有半輪對愁無眠的玄月。 我是一個懷舊的人。寧靜的片刻,一盞茶的光陰,足以讓思緒千迴百轉。從而穿過記憶的霧霾,尋找前世遺留下的情結。這幾年,東西跋涉,南北輾轉,去過了一些城市。但不知是因了哪種情緣,我獨對又名霧都的那座城,產生了不解的好感。是因為長江的浪濤聲,是因為江邊的清風情,還是因為那一次次短暫的邂逅和別離?
獨自一人,踏破鐵靴,只為尋找心靈的皈依。一路彳亍獨行,縱使有清風作陪,明月相照,可我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命定劫。
初 遇山城,是一個百花怒放的時節。懷揣着對未途的希望,將所有的困惑放入行囊。而這一程,不為遠走,只為停留。因為我貪戀這裡的江風、這裡的濤聲,還有這裡的萬千燈火以及兩江交匯處泛起的歌聲。
盛夏,萬物蓬勃,山城的溫度四十度左右,可是朝天門因了江風、江水,依舊人流不斷,熱鬧非凡。就連季節的雨水也會跟着來湊熱鬧,讓長江里的水一浪高過一浪。夜幕降臨,兩岸的霓虹燈霞,在水中投下流動的倒影,交相輝映,讓沉寂的心也似乎有了異動。江上的歸帆一兩點,長鳴着汽笛,滿載着斑斕的星輝,緩緩遠去。還有那踏着江水步伐的遊船,在優雅的夜色下,燈火通明,載着清風、明月,還有滿懷的歡歌笑語,遊動在兩江相擁的懷裡。
我喜歡光着腳丫,走在長江之水漫過的堤岸上。披着滿身月色,對夜呢喃,與風親昵。時而望望江上的風景,時而靜靜寧聽,一首歌唱到老去。
這世間,有些人,見與不見,早已隨着時光遠去;有些情,念與不念,都已默默藏在心底。而一首歌也許只有短短几分鐘,卻足以蒼老了所有華年。對於你是如此,之於我亦是如此。
吉他弦里道相思,弦裡弦外總關情。一曲《清明雨上》被你唱了無數次,而一次比一次動情。長江之畔,站滿了聽你唱歌的人,我也是其中一員。只是那歌聲,以及從歌聲中流出來的情感,感動了每一個從你身邊經過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過一段痛徹心扉的故事,但是優美的歌詞,冷清的情結,凄美的畫面,都透過你歌聲的傳達,定格在我的腦海里。晨露初曉,雲自搖,當年荷風微擺衣角的人兒,如今已經遠去,只留恨不能遺忘,淚拆兩行。你人間彷徨,把她最愛的歌來輕輕唱……
蒼涼的語調,動情的旋律,穿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驚起旖旎一片,不禁為之深情、悲憫、動容、欲淚。夜色越來越沉,你的歌聲越來越重。人越來越少,你流露的情越唱越濃,彷彿能夠聽到你心中滴血的悲鳴。直到滿城燈火暗淡,人影疏散。你放下手中的吉他,微微一笑,說:“謝謝你聽我唱這麼久的歌。”我如夢初醒,看了看周圍,然後指着自己說:“你是在對我說?”你微微點頭道:“嗯,是的。周圍還有其他人么?”哦,呵呵這……不客氣,是你的吉他彈得太好,歌唱的太動情,應該謝謝你才是,”我突然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彎腰拿起站在地上的礦泉水,說:“去那邊坐坐吧!”一邊說著眼睛瞥了一下離江水很近的台階。我微笑着點了點頭說:“好。”於是你整理好自己的包裹,我們一起走到江水邊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夜色很沉默,沉默的如同我們並肩而坐,卻不發一語的對白。江面很靜,靜的如同我們仰望星空,能夠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突然,我有些耐不住心中的忐忑,問了一句:“你每晚都來這裡唱歌嗎?”你說:“不是”,然後嘆了口氣,又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的好奇心頓時從腳底貫穿到頭頂,滿臉驚訝的問:“什麼特殊的日子?”你說:“今天是她離開第三年的紀念日。”“你和她怎麼了?”你笑而不語,悲傷的眼神望着寂靜的江面,即使此刻漫天綻放着璀璨的煙花,也驅散不了你眼角的一絲哀傷。而我的好奇心,也被你的沉默一掌擊下了十八層地獄,再無翻身之境。
在我們相識的日子裡,對於她的故事,你隻字不提。即使在後來的聊天中,你幽默詼諧的語言也會提及曾經,可是你總是很快便打住亦或是轉移話題。你說:“過去太沉,沉的有時候讓人喘不過氣,人嘛,要向前看,就如你所說,未來的才是近了的、亮了的、晨光。”我不禁暗喜,至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我似乎已經忘了。
再一次在江邊見到你時,你沒有唱歌,而是手持一幅畫。同樣的夜色,同樣江風,亦是同樣的地點。我們依舊並肩而坐。這次我們只談了夢想,你說你想帶着一種思念,乘着音樂的翅膀,流浪每一個城市。我說我想攜手文字,走遍祖國的大好山河。談到情深處,你突然將手中的畫遞給我,說:“送給你。”我展開畫卷,鉛筆的素描,乍一看。“咦,咋這麼眼熟,這不是我嗎!”你問:“像不像”。我說:“還可以。”你又說:“那就好好珍藏吧!”可是最後,這副畫像,在我南來北往的旅程里,已經不知道被我遺忘在了哪裡。只有記憶珍藏了很久很久。
有一天你突然問我,是否願意和你一程,一同去流浪,為了夢想。我帶着調侃的語氣說:“流什麼浪啊,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所謂理想,想想就可以了。我需要的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你又是一陣沉默,沉默的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再後來,也許你真的如你所說,帶着一份思念,乘着音樂的翅膀去流浪。而我獨自偏安於一隅,守着自己的清歡。即使有時候我會想象着,如果當初真的同你一起奔走他方,會是什麼樣子。可是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把我最初的想象打回了原形。
這一路有太多的相遇、莫名其妙的動情,然後又是一場錐心的紛飛寂滅。經過人生的跌宏起伏,歲月之於我的就是一種視來去淡然的心態。即使歲月薄情,無聲中帶走了我所有的美好,而我依舊可以在文字里,把年華過的安暖如初。
落筆於2014年8月5日南江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