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命運
文/鄧忠勝
人最無能為力的是對於命運的安排;人最遊刃有餘的是對命運的選擇;人最責無旁貸的是對命運的守護。從這點來看,開始時是命運選擇了我們,而後有了命運之後我們可以選擇命運並近而對命運作出趨舍。每一種命運都具有特殊的意義,在對錯上無所謂正確與錯誤,但每一種命運卻有好壞之分。在這點上與人生不盡相同。因此,對於命運來說怎樣使其變好才是真正的問題。
對於命運的起始我們是無法更改的,但對於最終卻能做一個較大的變動,也即是可以不善始但可以善終。命運從開始至結束這個過程是我們自己去填補的,至於能夠為生命鑲嵌上什麼便是取決於我們在命運面前作出何種態度。一個人雖在自然賜予的本質上,也即是先天具有的特質對整個生命將起着極為深刻的影響,但這些特質都只是在相對的境況下才能得到充分的鋪展,真正的扼要是各自的心靈。
我們無需去苟取一些無關緊要之瑣事,去羨慕於各路大官與富人。這前提是我們具有一顆極其高貴的砥礪的心靈。於人生窮達時都能游刃又有餘,時時做個廖廓之士。如若如是,相比那些大官與富人來說我們更有權,更富有。我們從內心獲取的快樂與滿足遠比外在多得多,且更具有長久性。那麼對於命運的安排又何必那麼刻薄呢?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每個人都只是命運里的一個戲子,於人生這場戲太過於繁複而需要不同的角色。每個人卸了妝后表面上也都無所謂差異,正如有的人由於身份與財富的不同而扮演不同的角色,但追究到命運的本質還是一樣的。身份與財富的不一不能證明命運的本質有何差異,每個人根本上都是一樣的,都是困擾於困厄、生命的衰亡,所有都得一樁一樁地見證相離與死去。人一切的不同都只是外在的。
每個人的心靈世界又各不相同。即使世間的每個人都得困擾於生命的衰亡與各種困厄等問題,但於種種問題的態度與作出的選擇又各自不一,因為每個人所要表達的生命內容都有所差異,且常不一定與扮演的角色相統一起來,更不與所具有的財富獲得共性。但一個人所要表達的內容一定與他具有的身份有着密切甚至必然的聯繫,這個身份是自己所賦予的,亦可是別人給予的。這點我想在每個時代的具有身份的人的那裡都會得到印證,因此,自然不言自明。
至於身份來說,不僅有着高低之分,還有高貴與庸常之別。人的差異不再於外在身份的高低,而在於內在身份的高貴程度。內在的差異不僅深刻,而且常致成巨大不可逾越的鴻溝。對於外在來說致力於權勢的比較與攀奪大抵皆為庸常的,唯有出自於自我對人世的一種責任與關懷才是高貴的。高貴不需要外在的強求,也無需從自我的心靈作出商榷。只要能夠在命運的順遂或是挫折之時毫無保留地作出抉擇的一定享有高貴這個平台,反之就不然。一個高貴的身份誕生之前一定沒有一個定義與預想或是預知,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命運的安排與需要。
無論命運給我們安排了怎樣的一個角色與身份——主角或是配角、救世主或是受難者。這些都不是我們所需要傾心而過分懊惱的,我們過多的是需要關注於我們在一個角色與身份上是否符合當下的所為,或許我們的每個舉動都是命運的錯誤與懺悔。人更無需對每個角色與身份試圖作出不滿與憤懣而妄圖彼此交換。每個角色或是每個身份都有各自的痛苦與難處,還有些致命的隱藏而不易顯現。如果真作出交換的話,我想人都會回到最初的角色與身份,我想是出自於兩個緣由:一是對原有的角色與身份熟悉而不易接受陌生;二是體驗交換后的角色與身份身後的那份無奈而深表同情與敬畏。對於這兩種緣由我更傾向並相信大多數人更易接受於後者。
有的人一定會為此而作出反駁。假如我是一個健康的貧困者,而你是一個病弱的富有者。如果我們的角色與身份能夠交換的話我想就此而作出完全的交換。如果真有的話我想告訴諸如此類的人,為了幫助或是成全你們的好奇心,於是我在話語中加了一個“大多數”,於少數人之間人常贏在好奇心,同時也可能輸於好奇心。每種角色與身份都是人生各自的一種心靈體驗,我們作出交換的只是角色與身份本身的一種外殼,而內在的體驗是無法交換的,它需要的是一種長久的積澱。
命運讓我們為之作出積澱只是暫時借用我們的軀體。命運就是如此,你不來它不追隨你,你去了它不挽留你。一切都在於你用何種方式來作出反應。因此,人世只有一個,而人的命運就不止一個。有的人覺得命運中的所有都瞭然無趣,有的人覺得命運之中的所有都是那麼有趣。無趣的人認為有趣的人的很有趣而為此煞費苦心地試圖對自己的作以修改。其實最終掘發到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緣由是:對於一個無趣的人來說看待一切都將是浮乏的,即便是作出修改也難以從內在發現其根本的意義。
生命的各種有意義基本取決於我們自我心性與內在的特質,而並非由於名聲與財富。一個真正內在富有者什麼都會有,也就是不會要求有什麼。於是可以得出的是:心靈的富裕是源自於我們命運的內在特質是什麼、有什麼。人生中我們常面對的是一個人而在心靈上作出不凡,在命運上作出改造。但一切的原材料都是取自於命運的內在特質,這些特質只有你具有,別人不能給予給你,也不可能拿走半點。再之就是為名聲與財富皆不可替代。相比之下,外在富有的命運大多數比內在富有的命運悲慘得多。
那麼,轉言之即是過多的財富與過高的名聲只會成為心靈快樂尋求的阻礙,成為內在命運的羈絆。正如蘇格拉底曾見到大街上販賣的各種珍貴之物而嘆息到:“這個世界有多少東西是我不需要的啊!”由此可見人生真正需要之物也就那麼幾件,過多的只是生命中的負擔與困擾,至於內在來說外在的一切都只是暫時的且不易獲得。真正久遠的是我們擁有的內在特質,它於我們的命運來說是永遠不變的。它一決定了我們的開始就讓我們內在的特質就如此,能作出改動的是於命運的線路上如何鋪展開來。
亨利-米勒說:“我們談論命運,似乎它是某種懲罰我們的東西,然而忘記了我們每日活着的時候都在創造命運。”我說:人的命運一開始就缺但不殘,缺的是我們要用一生去儘力發揮各人內在的特質而使命運趨向於完滿性。即便是為此無能為力也需具有理知能力去承認命運的完滿性。但這種驅使的力度極其微小,個人必須極具深刻的洞察力。至於最終的結果來說亦同樣實質性差異,因為一切得回到命運的開始,又得歸結於命運的結束,在這一段距離里我們都在做作相宜的轉化。
如果對於命運的安排無法作出相宜的轉化。但也可以對命運作出假設與設計以獲得心理上的滿足、心靈上的慰藉。這誠然是有背叛於靈魂的,但我們不妨把它當作一種命運的轉換與嘗試。我們可以假設一世順遂而毫無挫折,在錢財方面永做一個大亨,在權方面永遠具有行使的權利,甚至還可以假設有愛因斯坦般的超群智慧而與俗世之人異等。同然亦可假設天生的容貌與氣質。但當回歸最初來說,或是命運的終結時始終還是一個假設,終究還是逃不過靈魂的法眼。命運哪有假設,人生哪有如果。理論與現實之間的距離是常不能跨越的。
相反的是,人既然可以對命運作出假設,也即是對命運中缺少什麼肯定是具有清晰性。然而為何命運之中為何偏偏卻缺少所缺少假設的,且假如相互作個置換是否又會減少缺少呢?是宿命還是宿命之外的一切負擔所需要的呢?如果人了悟了自己對於命運中的欠缺之後還於不必要得事物方面執著的話,豈不有些辜負命運或者做着無謂的抵抗。人不能超越命運就最起碼得與命運亢軛,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為之溫蠖。一切越過或是低於此界限的都大抵為命運的不幸。同樣於不幸之中,但相比之下越過又比低於更具有主動性。
人生是不定的,命運是善變的。命運給予我們的是怎麼於善變的變化中積澱成人生的一種定力,無論命運面對何種際遇都能為之安然而無恙。可又想為何此種定力先天不具有而需要後天的培育呢?我想一定是先天具有得定力難以合適於俗世中善變的命運,先天的定力具有穩定性。於是我再想,於當下俗世,也即是後天形成的定力豈不也是善變的?因為既然在如此善變的命運之中我們能形成一種定力來與命運共進共退,那麼該種定力一定也是易變的。其實對於命運的定力也並無足神秘感,它也只是我們對於善變的命運的一個態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