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對面的馬路邊上這幾天架起了一個靈棚,《大悲咒》那蕩滌靈魂的聲音穿破四周嘈雜之音,透過我家的窗玻璃如水一般浸透我的心,我恍惚間又看到了父親,淚水止不住噴涌而出。
自父親三月去世后,半年來我還沒去過老家,也沒去過哥哥家。我不敢去任何父親生前經常活動的地方,不敢去面對父親已經去世的事實,這樣我可以想象他依然健在,依然在老屋或是在哥哥家裡好好的生活,我可以想象此刻他正戴着老花鏡坐在沙發里看報,或者拿着抹布在幫着搞衛生。我怕我一去這種想象就會轟然毀滅,所以我牢牢地記住他生前的模樣,就像八年前母親去世一樣,我實在怕極了去想那曾經就是我頭上的一片天的父母如今一個個都已離我而去。尤其是在老屋,那裡留有我太多的的記憶,他們的身影遍布每一個角落,他們的聲音還迴響在雖歷經滄桑卻依然親切的老屋裡,迴響在我看得見他們的每一片天空。那裡的每一樣東西我現在都沒有勇氣去觸摸,我覺得當我伸手去碰它們的時候,有一隻僅僅是我看得見的手會和我同時伸出,與我去拿同一件東西。在那裡我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有一雙眼在看着我,就像我每次看牆上媽媽的大幅照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似乎在盯着我是一樣的。甚至在我寫這些文字的時候,我也相信父親是看得見的,這讓我的淚更是像湧泉一樣泛濫。我覺得只要自己不去看那如今空空的老屋,不去輕易談及父親的往事,那麼他們就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人世,我才可以坦然地生活,我才能相信其實一切都沒有變,我依然是他們仍在關心的孩子。
此刻我的眼前交疊式地閃過父親的影像,雜亂無章又一閃而過,我的心都要碎了。我覺得我一定要說點什麼,樓下那空靈澄澈的聲音依然不絕於耳,而我對父親的回憶也幾乎是無法遏止的了。
其實,我一直很怕父親,以致在很長一段時間,有人猜疑我是不是他親生女兒,因為在我還未為人妻為人母只是他女兒時,我很少叫他父親。也不是不願叫,就好像一個人從沒有見過父親而突然有一天父親出現要求認親那樣難以啟齒。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樣,我也曾一度自責,但越是這樣,我就越喊不出口來。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我從小就一直被認為是個古怪的孩子。我想大家這樣看,也對,因為父親其實應該算是個和藹的人,他待人很真誠,在單位人緣一直很好,因為是會計,是單位里為數不多的幾個筆杆子,大家都很尊敬他,在我們老家更是這樣。
據媽媽說,父親不是奶奶的親生兒子,只是侄子,也可算是養子,十歲時才到爺爺奶奶家的,到底什麼原因,媽媽沒說,我不得而知。媽媽說爺爺奶奶本來有自己的孩子,比父親略小,那個叔叔據說當年一表人才,還讀過大學,在去礦里實習勘察時遭遇不幸,從那時起父親就成了奶奶唯一的兒子了。父親小時候身體不好,有哮喘病,被人說是個“哈子”,媽媽說,父親小時候吃過不少苦,家裡重活累活都是父親干。
爺爺奶奶家是外來戶,起初是開造紙坊的,造宣紙,我十幾歲時家裡還有不少宣紙。可惜質地那麼細膩、那麼大捆大捆的紙後來全被奶奶用作祭祀的“錢紙”給燒了,我雖覺得可惜,但那是奶奶的東西,我也不敢阻止。不過這大概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我記事起爺爺奶奶家是開着一家店鋪的,格局就像魯迅筆下的咸亨酒店一樣,也是當街一個曲尺形櫃檯。爺爺當年好抽鴉片,身體一直不好,而像調貨這檔子苦差事肯定都是落在我父親身上的。據說,當年去向媽媽提親時,父親瘸着一條腿,害得媽媽在家痛哭,以為將來要嫁個瘸子。
大概是婚後第二年,父親被招工成了吃國家糧的人。父親沒讀過什麼書,媽媽說,讀過兩年,後來又說“兩冊”,總之是不多。但奇怪的是,父親在他單位卻是會計。算盤打得飛快,字也寫得特別漂亮。我們兄妹幾個字也都寫得不錯,大概就是遺傳了他的那點天賦。後來我們有時提起這些疑問,他會很神秘很自豪的說,我可是做了三十年的會計。不知他做賬、做報表是不是用鉛筆,記憶中他的鉛筆特別多,他的字筆畫寫得特別細,有點向左傾,字形細長,類似於瘦金體,這一點印象特別深。當年他的工作大概也有好幾次調動,但無論在哪似乎都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很大很整潔也很漂亮,我曾去過他辦公室,每次都是怯生生地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父親應該是極其敬業的,幾乎每年,他都會帶回家一些印着“先進工作者”字樣的物品,諸如口杯、臉盆、毛巾或被子之類。父親常年在外,一年裡我們難得看見父親幾次,每次也就那麼幾天,在我心裡,他顯得非常陌生,和偶爾暫住的旅客沒兩樣。小時候,媽媽就是我的天,沒有媽媽在身邊的日子是沒法想象的。而父親則像個奢侈品,每次他回來我都會暗暗巴望他帶的禮物,有時是一雙黑布鞋子,有時是一條格子布長褲,有時可能是紅色外衣,這種機會其實並不多。大概因為實在難得而且是從外面帶來,我通常都會很喜歡,穿慣了家做的衣服而突然可以穿這種近乎洋服的衣服你可以想象我當年的興奮。除此以外,似乎再沒別的念想。父親是個很儉省的人,他自己也總是穿得極其樸素,幾乎是清一色的中山裝或是襯衣。有時單位發軍用棉衣,皮鞋之類的東西,他通常都捨不得穿而直接帶回家來,結果被我那年輕的哥哥神氣活現地穿在身上兀自在村裡炫耀。
父親退休后,被單位留任了幾年,我發現父親上班時顯得特別有活力,而退休回鄉后則判若兩人。回到家鄉后,他雖然為人和藹,但他與家鄉的那些鄉里鄉親或者說鄰里們似乎真沒什麼話說,他本來就不是個外向的人。平時他總呆在自己家裡忙活,輕易不去串門。做農活他是不太會的,但他很願意學,而且極認真,絲毫不肯含糊。剛回來那些年,別人看他干農活,總會笑他,說他太細膩了,把個田間小路都整的那麼漂亮,讓人都不好意思踩上去。所幸家裡也沒幾分田,否則估計會把他給累壞。父親為人謹慎,對生活要求不高,能吃飽穿暖就行了。哥哥們不太愛干苦力活,總想賺點活路錢,想投資創業,他總是會說上一堆的問題讓哥哥想清楚再做,老是擔心出事,說到那時就麻煩了,害得哥哥們老大不樂意。他自己則是不願閑着,地里山上忙着照看,到底為什麼這麼做,估計他壓根也沒想過,這隻不過是多年來養成的不願閑着的習慣而已。
以前總以為父親不怎麼顧家,對母親大概也不怎麼操心。但眼見他退休後幾乎不讓母親幹活,屋裡屋外的活他幾乎全包了,才發現自己以前真是太錯看了父親。等到我也成家之後,家裡就只剩兩位老人相依為命了,父親對母親也越發的好。母親想吃什麼,他總會二話不說,馬上去買。母親總說自己前半生吃了不少苦,但後半生還是很享福,只可惜身體不好無福消受,還害了父親。我們兄妹幾個沒什麼出息,家庭經濟也一直不怎麼好,根本沒那個去特別關注父母。父親也總是很體諒我們,並不怪罪我們,總說他有退休工資,二老使用足夠了。母親多病,在最後的兩年裡,估計父親也是身心俱疲,但他從不抱怨,也基本不讓我們插手,總說只要他在,他會好好照顧母親,說我們工作要緊,不要讓人說閑話。
母親的去世,顯然對父親打擊很大。其實父親比母親大七歲,母親在世時,父親大概覺得自己是頂樑柱,他要為母親頂起那片天,所以我們一直覺得父親身體很好。我們私下裡也很欣慰,總說,父親活到一百歲都是很有可能的,因為他走路總是很輕盈,速度很快的。但母親一去世,父親便一下老了。我以前總以為父親是媽媽的精神支柱,後來我發現,其實對父親而言,母親更是他的精神支柱。母親去世后,父親便整晚整晚的失眠,並且會產生一些幻覺,總說夜裡經常會有響聲,估計是媽媽的魂魄並未走遠。這大概對他是個折磨,很快父親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了。以前他抽煙,一天可以抽幾包,一根接一根,沒個閑時,讓他戒,他說那不等於要了他的命嘛。可後來他突然就自己戒了煙,說是受不得了。哥哥說,這可是個不好的兆頭,能抽倒還好,真不能抽了,說明身體真不好了。後來哥哥不顧他的反對,堅持把他接到城裡一起居住。但近兩年來他在醫院呆的日子,甚至超過了在家裡的日子。
我是個很粗心很不會生活的人,也一直不會關心人。父親每次到我家,總是不願閑着,看我家衛生沒打掃,總是會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又是掃又是拖又是擦的,我雖然不忍心,但最終默認了父親的忙碌,心裡想,大概是父親覺得動一動對身體還有好處吧,這麼一來,竟然心安理得起來。現在想想,自己真的很混賬,試想想,我為父親做過什麼呢?我總以為自己好好工作就是不丟父親的臉,就像當年讀書時以為讀好書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報答一樣。我沒想到父親也會孤獨,也需要陪伴,這麼多年來我竟然會在心裡為自己找很多貌似合理的借口為自己開脫!而父親竟然一點也不怨我,還總說我沒日沒夜的很辛苦!我算個什麼女兒啊!
從去年他生日前後犯病確診到離世前的將近五個月里,父親基本上就是在醫院和家裡的病床上度過,我們雖然知道但卻無能為力,因為醫生說他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就算動手術也於事無補了,只能徒增痛苦而已。眼看病床上的父親是那麼瘦小那麼虛弱,那麼令我不敢正視。我那時是寧可相信醫生搞錯了,他會挺過來,用他的頑強粉碎醫生的誤斷,也讓我可以有機會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我曾經一度怨恨父親,覺得他應該不是個好丈夫。因為在我很小時,便聽說他和媽媽冷戰竟長達八年之久。我稍稍懂事時,也只知道自己有個在單位當會計的父親,他似乎很少回家,雖然家並不遠,才幾十里地而已。因此家裡事無巨細都得由媽媽一人操持,田間地頭家事生產隊的事都得操勞,這樣難免我也會受牽累。我很小時,便須早早起床生火做飯,打豬草、砍柴火。我的童年很少有漂亮的衣服,幾乎沒有像樣的玩具,也基本沒有大人親昵的招呼,更沒有一大家子一起其樂融融的感受,我只覺得,膽小如鼠是我小時候最好的詮釋,父親在那時的我心中似乎只有恐懼而已,我是那麼之間莫名其妙地怕他,如同小鬼懼怕閻王一樣。
或許我與父親真的是缺少什麼,當父親終於可以回到家與媽媽相守時,我那時正好高中畢業,窩在家裡像一隻蝸牛哪裡也不去,哪裡也不敢去,也沒有人說可以到外面去闖,呆在家裡閑着沒事閑得無聊心裡異常苦悶。而剛剛退休回家還未完全融於家庭融於村子的父親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因退休而產生的失落感,又得面對我似乎一片灰暗的前程,一籌莫展的他,心裡肯定也是着急。這樣結果可想而知,家裡不是非常詭異的沉默,便是令人痛苦的無盡呵斥,那時我都不知道自己落過多少淚。也許那時我便恨着父親,覺得小時不可親近,到大時也很難共處,這個父親在我生命中意義實在不大。
甚至於我有一段時間還認為父親是個生性懦弱缺乏擔當的人,至少在對待奶奶的問題上是這樣。因為在年輕時他似乎想做個孝子,而一度使媽媽傷心,媽媽以前經常在夢中哭醒,我認為這都是父親的過錯;在年老時,他又將奶奶推給那個本來便沒什麼能耐更談不上孝順的兒子兒媳照顧,以至於奶奶因為他的不敢擔當而抱憾離去。對此,我雖沒有明說,但好長一段時間都是耿耿於懷的。但我現在已經能理解他了,畢竟那時他自己也老了,他怕自己力不能及。
現在想起自己這些大不敬的往事,我心裡充滿了悔恨。我其實不知道在那種年代能讓我們一家人衣食無憂其實也很不易,我當初以一種特別苛求的眼光看他,我希望他可以將我們安排得妥妥噹噹,否則他就是失職,甚至就是無能。我從小還有一個心愿,就是希望能夠有這樣的一個時刻,一家老老小小圍坐在一個大大的火爐前,一個個臉照得通紅,聽父親講述祖上南遷的往事,講述一個大家族的沒落史,講述他自己參加工作前後的種種經歷。或許是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父親生前雖有過幾次重回故土之旅,可每次回來都不願多談,對於自己的事也甚少提及。我素怕父親,而且父親似乎並不太願意和我這個女兒談家族史,談自己的種種往事,父親心裡是始終把女兒看成外人的,很多事都諱莫如深,我只是偶爾從媽媽嘴裡聽得些隻言片語,因此這一切怕是真正要隨父親的離去而湮沒無聞了,無疑現在這也成了我一個永遠的遺憾。
父親在世的最後的幾天里,我請了假回到老屋,打算陪父親度過最後的日子,也希望和他講上最後的話。但父親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張臨窗的小床上,眼睛無力地半張半合著,空洞而茫然,已經完全吃不下東西。他的孩子們是如此的無奈,只能眼睜睜目送自己最後一位長輩的生命正一點點的萎縮而無能為力。就在病發的幾個月前,父親還直往我手裡塞錢,要我好好培養女兒,一定要讓孩子有出息,他以自己的執着表達他對子孫的倔強的愛。可那時他卻只是靜靜的躺在哪裡,幾天了,不能進食,也不能說話。他究竟在想什麼呢,他的心情怎樣呢?我當時多麼希望他能突然坐起來吩咐我們去買他喜歡吃的綠豆糯米粑,能夠從床上一躍而起說,得去看看那位卧病在床的老友。可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瘦得不堪。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淚水是如此的廉價,我眼睜睜看着父親這麼一點點消耗僅存的生命是多麼殘忍。我恨死了自己,恨自己竟然忽視了那麼久,那麼多。我當時是多麼希望我的懺悔,可以再一次創造奇迹!
可世上哪有什麼奇迹,父親在3月15日那天還是去世了。那天晚上我夜不安眠,想起諸多往事,淚濕枕巾。第二天起床后自感雙眼腫脹,攬鏡窺人,已是如去膜荔枝一般的水泡眼。半天過去,仍是脹痛欲裂,和哥哥打聲招呼上床補休。不料面對二十年前的老樓,看那牆,那櫃,那屋頂,只是沒有了那熟悉的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沒有了湊到床前的招呼聲,心裡又是一陣難受。老屋的一切一如二十年前,甚至還不如二十年前,沉沉然沒有一些活氣,於是又記起當年決絕,說出去了就不會回來,還認定當年選擇是英明之舉。如今哥哥把父親帶回老屋,希望老人哪來哪去,心裡自是萬分怨怪,卻也沒有辦法,他也很為難,他也有苦衷。在那幾天里,我幾乎足不出戶,我實在怕看那陰晦的天,那冷清的路。讓父親回到這個我們曾經生活過如今已是暗淡的地方,我只覺得陣陣凄涼襲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喪事完畢后,我便回來上班了。第二天晚飯後,我正在辦公室休息,突然包里的手機連續響起三聲短信提示音,拿出一看,瞬間淚奔。短信是二哥發來的,並無文字,開始有些納悶,點開看時,是三張照片,照片是父親與姐姐的合影,有穿襯衫的,有穿棉衣的。緊接着哥哥打來電話,解釋說,這是他去年父親過生日那天用手機拍下來的,是父親最後的留影,問我能否導出,洗成照片。我哽着聲音無法回答,那邊哥哥似乎聽出什麼來了,“嗯嗯哦哦”的掛了電話。我到底是個什麼人啊,從小到大到現在,我竟然沒有和父親合過一次影!我有相機,我拍過無數的風景照,我為女兒甚至別人都照過不少照片,可我偏偏沒有為父親拍過照,更沒有想過和他合影!我心裡明明是愛父親的,可我為父親做過什麼呢?我想我是不配談“愛”這個字眼的!生活中有不少人對我一如既往的好,可我很多時候對他們嗤之以鼻了!父親,你在用這種方式暗示我嗎?我將怎樣才能無愧無悔呢?
如今不知不覺間,我也已走了人生的大半個旅程。我眼睜睜看着昔日疼我愛我的長輩們一個個離我而去,而我就像被釘牢在地面,先後目睹着他們的靈魂冉冉升空。我始終不願去想他們的離世瞬間,我能夠想起的只是他們曾經的慈祥的面孔,他們當年維持生計的不易,他們在遭遇家庭矛盾時的無奈,他們就那麼苦了一輩子,離世前還飽受病痛的折磨,現在他們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每當有親人離世,我總會用麻醉來武裝自己,竭力不去想那個悲傷的事實,我木然地聽從安排,靈魂卻和他們一起,從高空俯視為之忙碌的人們。我有時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他們其實也站在人群之間,借了某個人的軀體,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想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不得不離開這個令人眷戀的世界。若那一天突然來臨,我肯定會捨不得那些雖不常見面但一直牽挂着我的兄弟姐妹們,我肯定會捨不得我那從小就獨自在外求學打拚的孩子,我肯定也會捨不得我那一身缺點卻罵也罵不走的伴侶,我自然也捨不得那些陪我一路走來始終包容我的壞脾氣的朋友們,我甚至也會捨不得那些雖然已經淡出了我的視線卻一直留在記憶深處的所謂過客們。為了在那一天來臨時盡量少些遺憾,能放下的仇怨盡量放下,能負起的責任力求盡到,能報答的恩情盡量回報。請原諒那些因為不懂你而傷害過你的人,珍惜那些一直默默關注待你友善的人,生命苦短,讓我們且行且珍惜!
願父親在天堂里一切安好!
父親祭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