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樹枝燃燒着從樹榦上斷裂、掉落。樹冠在熊熊燃燒,一個渺小的人影顫顫地立在搖搖欲墜的樹枝上,眼睛里閃爍着憤怒與恐懼的光芒。
他就是我。
“啪——”兩個火球從我手掌中飛了出去,直擊另一棵樹的樹榦,那兒也立着一個人,戴着斗笠般的寬沿帽,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他站着的大樹的樹冠呼啦一聲掉落下來,與兩顆火球相撞,並將它們砸向地面。隨着一聲巨響,我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他非常自然地甩了甩手,在他手心等候已久的藍色火球按捺不住似地被拋了出來。我咬了咬牙,面頰旁淌下一滴熱乎乎的東西,不知是血是汗。我完了。
“恍!”
眼前一片朦朧。周圍的火焰由血紅變成粉紅,最後變成藍色,又變得鮮紅鮮紅的……這個次序不斷循環着。腦漿在腦殼裡橫衝直撞,我再也支持不住,“砰”的一聲靠在身旁的樹榦上。左手的感覺像是放在了烘爐里,再被裹上一層厚厚的毯子。忽然,地心重力不再是在我的腳下,而是轉移到我的腦後了——我倒下了。
我頭往後一仰,猛地跌進了熾熱的空氣里。已經不那麼清醒的頭腦意識到,我的腳無助地從樹榦上滑落,失去了我唯一的依靠。
在墜落的過程中,我的頭腦一片混亂。那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電視花屏那樣的景象。裡面有萬根刺,扎着每一處地方;又忽然變成了一望無際的花叢,在風中輕輕地晃蕩……
只聽見沙沙的一聲,我軟塌塌地不知落在了那裡。我仍能望見那可惡的偷襲者,他懸在半空,輕蔑地看着我。他的臉模糊不清,但我卻清楚地知道,他在狂笑,他在舔掉嘴唇上獵物殘餘的血跡,他在——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看着我而已。
剎那間,一切都消失了,就像突然關掉了房間里的燈一樣。四周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無力地轉動着眼珠,疑惑地望着四周的一切,儘管我那可憐的大腦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來思想了。
一陣紅光,我抽搐了一下。心胸里滿是血腥,糟了,傷口……
又來一陣。我想拿手去捂住胸口,但我已經失去對我身體的控制權。四肢不聽我的指揮,我身體中唯一能運轉的只有那生鏽般的大腦。
瞬間,四周的漆黑全部換成了紅色。這紅色刺眼、恐怖。我微微張開了嘴巴,儘管幅度小得令人難以置信,但我還是做到了。將氣運到喉嚨,再送出去……
“呼…呼”
我那幾乎不受控制的喉嚨終於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又像開始的時候一樣,像是抽掉了周圍的幕布,現實的景象又出現了,儘管還是像以前那樣朦朧不清。
我看見了最不可能的事:之前我製造的地皮球裂開了。一個身影,從裡面徐徐飄出。一根鞭子,在他手裡揮舞着。然而,那隻鞭子揮舞的速度奇慢,緩緩地、緩緩地。
偷襲者轉過頭來,驚恐、疑惑地望着我。忽然,那個身影出現在他身後。它並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從火焰中飄過來的。
它攏住了他,將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身體里。他的雙腳漸漸沒入了那可怕的黑暗中,隨即是腹、胸,最後只剩下他的頭露在外面,他那張恐懼、詫異且蒼白的臉孔還在對着我,眼神空洞、絕望。這時我才清楚地看見了這張臉——我永遠也不會忘掉它,儘管它是這樣的醜陋。
他的瞳孔忽地放大,隨即,他被黑影徹底地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