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夜月一起在長滿碧綠的苔蘚的古樹枝上,我已深深知道:我的眼睛也如同那漆黑的夜幕上綴滿星辰那樣,熠熠生輝。
我是一隻不幸的鳥,在這座有着灰色容顏的小城中。
記憶的開始是在我毛長全后,我有一身純黑的毛,一雙閃着碧綠光的眼睛,以及四周圍繞着寒光的指甲,不過它已被我長長的毛遮住了。我總是昂首挺胸立在我生活的籠中——即使在籠中,我的身姿也依舊比周圍那些懶散只會點頭哈腰的大肥鳥要高貴,無疑。
在我長到一定年齡的時候,我就要和我的籠子以及籠子里其他的鳥,被拿到商店中等待出售。
一個長得圓圓滾滾的男人走進了店裡,我閉起眼睛,靜靜的立在籠子的一側繼續休息。
旁邊時不時傳來其他鳥兒對着那個買主討好的聲音,我不禁皺了皺眉頭。
“來,小鳥,叫一叫。”當那根圓圓的手指觸及額頭時,我驀然睜開雙眼,碧綠的眸子里透着凌厲的光。
我不是玩具,我和那些鳥不同。
我既沒有對着他叫,也沒有撲上去抓他或是咬他,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那人的表情忽然變得驚恐,“啊,這……這鳥的……的眼睛、爪子……一定是死神的鳥,完了,完了,我……完了!”說著瘋了似的跑出去……全部的鳥都看着我。
聽說那人跑出去了之後,便不小心被車撞了。於是某寵物店裡有隻死神的鳥便在這個小城中人人皆知了。
嗬,好笑,不就是那一身純黑的毛,不就是那一雙碧綠的眼睛,不就是那四隻閃着銀光的爪子?可正好符合了這裡像這樣的鳥便是死神的鳥的傳說。
我的主,我連死神他老人家張什麼樣都不知道呀!
我想,如果我有一身雪白的毛,外加討人喜愛的眼神,他們是不是便會覺得我是天使的使者呢?
這裡有一群傻瓜,我肯定。
店裡的生意變得冷清了,我終於被趕了出來。
我依然昂首挺胸,在灰色的街道上飛翔。在那些厭惡的表情下,漠然。
全成的人看見我都是一臉厭惡,小孩子看見我甚至大哭,竟連同族的鳥兒也離我遠遠的,沒有誰靠近我、追我、打我。因為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我,是死神的鳥,招惹我,就會招來不幸。
呵呵,到底是誰不幸啊?
雖然能獨自靜靜的獃著遠離那些獲得“人類至愛”的最高境界的鳥,但每天面對同樣因厭惡的目光,以及沒有朋友的孤單,終於,我疲憊了……
樹上,早已沒我的容身之處了。一個陰暗潮濕的雨天,我躲在牆角,第一次哭泣。,我抬頭望着這死寂的天空,仰天長嘯,想用這撕裂、凄涼的聲音來劃破這張猙獰的面孔。
我開始討厭自己,討厭那樣的黑色。我甚至會偷出黑色以外的粉末,塗上,把自己變成其他的顏色來接近其他的鳥,或是換取孩子的一絲歡喜的目光,以此,乞求一點點的溫暖和安慰。
我開始沉迷於玩這個遊戲,儘管這溫暖是不屬於我的,儘管每次到最後總會弄得筋疲力盡,但我還是這麼做,因為我實在是傷痕纍纍了,需要溫暖,哪怕只是一點點。有些時候,我會獨自仰望星空,在我最喜歡的星光下獨自接近的難過。
我開始越來越不像自己了,甚至變得像那些籠中的鳥兒一樣,無知、平庸,但我只是一隻小小的鳥,我又能怎樣?
夜月把我拉進雨中,看着我身上的不是粉末在雨中一點一點消失,露出和他一樣的純黑、潤澤的毛,我默默的哭了。街上又傳來尖叫:“兩……兩隻死神的……的鳥!
夜月驀然睜開雙眼,他碧色的眼睛里閃着冰冷的光,向周圍射去……
我看着他。
那是我熟悉的眼神。
那是很久以前的我。
那樣傲然,那樣堅持自己,永不隨波逐去。
我沉默的低下頭,筆直的脊樑有了彎曲。
那晚,夜月獃著我站在長滿碧綠的苔蘚的古樹枝上,那碧綠的光芒,在微風中搖曳。
頭頂是恆古永遠的星空,深沉的顏色在黑夜的裙擺上流淌。和我一樣的黑色,不曾改變。
我知道,我碧色的眼睛也如同星辰一樣,熠熠生輝。
東橋中心小學五年級:張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