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奮戰試比高
月光裝飾着孤寂的夜幕,灑落在葡萄架上,蹦出了一串串音符,匯聚成璀璨的珍珠。我坐在鞦韆上,望着月光下爺爺用汗水澆灌的果園,我隨着鞦韆起伏擺動,心潮澎湃。明天就得返校了,臨近月考,像我一樣利用閑暇親近自然的恐怕為數不多,此時,他們大概還在挑燈夜戰吧!
我班是省重點的尖子班,是個人才濟濟的集體,卧虎藏龍的聖地。每位學子都謹記“落後就要被淘汰”的教訓,從此同窗友誼夾雜着殘酷的競爭,甚至明爭暗鬥。
“亦妍!”“嗨!橙子你找我?”“我想和你環遊操場。”“說吧,有什麼事找我這個知心姐姐?”“環遊操場”表示有心事傾訴,那是我和橙子心照不宣的共同契約。“臨近月考了,我覺得好有壓力啊。”艾塵滿面愁容。“WHY,你不是每次都是第一名嗎?這回怎麼多愁善感啦?”我不以為然,以為艾塵無病呻吟,祁人憂天,於是坐在樹蔭 下漫不經心地翻閱着泰戈爾的《飛鳥集》。“亦妍,你不知道,殷靈子方才得到最新情報,班上即將轉來一位新同學,名叫李欣葉。”“李欣葉?她是何方神聖?”我不禁來了興趣。“聽說,她的父親是高中部奧賽集訓隊的金牌教練,母親是本校初三的英語教師,可是書香門第啊,而她本人更令人羨慕了,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的前三甲,這次她到了我們班級,我第一名的位置恐怕難保了。”艾塵說完拾起一塊石子狠狠地擲向遠方,來發泄自已的滿腔怨憤。“我相信你會行的,為你加油!”我不願看到陽光女孩的滿面愁容,只好加以鼓勵。“謝了”艾塵拋下一句話,頹唐地走向教室,纖弱的身影在諾大的操場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弱小。
我站起來,凝望着遠方,操場上三根旗杆彷彿是寺廟中的三柱高香,在祭祀一種不滅的靈魂,使人倍感凄涼蕭瑟。
太陽落山了,耳邊傳來圍牆外煎臭豆腐的叫賣聲和賣糖葫蘆的喲喝聲,還有潑婦的罵街聲和小販的討價還價聲,雖說聽起來燥雜,但並不討厭,
“該回教室了。”我嘆了口氣,留戀地望了望圍牆外的市井風情,突然體味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淡淡惆悵與無奈。
“那麼吵你還能看得下書,真不愧是好學生噢。”身旁的冒失鬼不陰不陽地對着我嚷。“湊合看唄!”我懶得理睬,他一向自恃天才,想在月考與我一爭高低,這樣說也情有可原。
無意間我瞥見一個身影在忙碌着,噢,原來是陸佩妮在緊張地抄着小紙條,她時而放下筆將大功告成的傑作塞入口袋,時而環顧教室,機警地四下偵察,時而心虛地擦拭着額上的冷汗。我默默看着她,心中掠過一絲悲哀,她頭上美麗的花環迅速黯淡直至枯萎。
“哎,那陸佩妮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我拍拍前座的殷靈子的肩膀問道。“她呀,她是我小學鄰班的同學,父母是暴發戶,她頭腦蠻靈巧的,只是嬌生慣養,脾氣暴躁了點,咦,你怎麼問起她來了。”殷靈子滿腹狐疑,忽閃着大眼睛。我神秘地指了指陸佩妮,笑而不答。“嗨,那你真是少見多怪了,這般雕蟲小技,哪天我給你傳授幾招,這些我都司空見慣了。”
記得第一次邂逅陸佩妮是在校外的文具店裡,她穿着一條白底藍花蕾絲邊的連衣裙,一頭豐盛的黑髮,皮膚是美麗的淺金黃,狹長靈動的眼睛,笑時顯得十分嫵媚。她的唇線美得出奇,彷彿是流動的一般,有嬰兒般才有的嬌柔。只是沒想到,人不可貌相啊。
“同學們,靜一靜!下面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我們班的新同學——李欣葉同學,大家歡迎。”艾塵登上講台,牽着李欣葉的手,微笑着向大家介紹,並帶頭鼓起了掌。然而這笑在我看來是有點勉強不真實。“下面歡迎李欣葉同學說幾句。”說罷回到了自已的座位。
“……從今以後,我便是這個溫暖集體中的一員,我希望和大家和諧相處,請多關照,謝謝!”欣葉發言完畢,優雅地鞠了個躬,我看見艾塵領頭為她鼓掌。殷靈子轉過身,附在我的耳邊嘀咕道:“殘酷競爭再度升級!”我若有所悟,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重新打量起這個天外來客般的風雲人物:嬌小的個子,穿着米黃色的運動服,戴着一副銀邊眼鏡,顯得落落大方,她的笑顯得純凈真誠,舉止優雅矜持,看上起是一位淑女。我想,如果沒有某種因素的壓力,我定會與她結為知已,然而現在,我卻對她有點排斥。
在後來的幾天,艾塵總會獨自一人紅了眼眶,捧着書本卻目光遊離,不再是觸到書本便心無旁鶩手不釋卷的書蟲,我知道她在刻意掩飾心中的矛盾和壓力,她這是何苦呢?
我和殷靈子總約她一起賞花看雲聽風,我總用我的知識理解來開導她,勸她不要做分數的奴隸,我們競爭的是學到知識的多少,而不僅僅是分數。
艾塵依然像平時一樣抬着下巴做自已高傲的公主,依然跟我們高談闊論,依然用調皮的口吻和殷靈子互相貶低、嘲弄樂此不疲。我們仨依然是難分難捨的“三劍客”,常常坐在碧空下的綠茵地上享受陽光。
月考過後成績很快出來了,李欣葉果然名居榜首,艾塵緊隨其後,我排名第三,殷靈子也超常發揮,排名第二十二。
“哈哈,我太高興了,怎麼樣,我潛力無窮吧!走,我請客。”殷靈子天生是個快樂的精靈,這不,名次剛出來,便吵着嚷着要請我們去搓一頓。“算了吧,又要請我們吃五毛一根的羊肉串還是一元三根的糖葫蘆啊?我減肥,恕不奉陪!”我緊接回絕了她。“快別破費了,到頭來我們還欠你一個人情,不過我真得謝謝你們,多虧你們幫助我度過了難關。”艾塵拉着我們倆人的手,由衷地說。“快別酸了,朋友嘛,就得同甘共苦,對不,亦妍?”瞧殷靈子大義凜然的樣子我不得不表態,“是啊,即使天空中沒有你的痕迹,但你已飛過,努力過,足矣!”我借用泰戈爾的名言慷慨陳詞,忽然覺得自已也有了名人風采,呵呵。“亦妍,殷靈子,你們真算得上是我的紅顏知已!”艾塵認真地說。“嗯,啊?紅顏知已?”我倆不約而同表示驚呀。不管怎麼說,這一場明爭暗鬥總算和平落幕。
四 愚公可把高山移
小鬼能使乾坤翻
時光平靜地流淌,當日曆被一頁頁撕下,我們對學習生活的熱情也似乎被一點點沖淡,原先如顏料般鮮艷明麗的色彩,現如今如同水晶般透明,無色得令人恐慌不知所措。先避而不談冗長枯燥的學習,堆積如山的作業,單是那個散亂的所謂“集體”就讓人心寒,我不禁迷茫,乞盼一個團結溫馨的班集體,難道也是一篇異想天開的童話,一個無法抵達的世界,一種不可實現的奢望?
“特大新聞,最新情報啊!火熱出爐,絕對可靠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一清早,冒失鬼就登上講台吆喝起來了,時不時拉起長調,使一些不知情者誤以為菜場上小販來推銷糖炒栗子來了,“告訴各位,鍾SIR這學期可管不着咱們了!”“怎麼回事啊?”大家大吃了一驚,着急着詢問。“誰知道有啥內幕啊,總之鐘SIR請了一學期的假,我們——嘻嘻,自由了!”哇!這爆炸性新聞真的在教室里炸開了窩。有調皮的男生吹口哨的,拋帽子的,全班亂了套了。
這個冒失鬼,名叫沈冉,性別:男,年齡:十三歲零九個月,背景:數學老師的兒子。因為他的眼線如蜘蛛網般遍布整個校園,掌握的第一手情報能與殷靈子相媲 美。
“靜一靜,靜一靜”冒失鬼繼續在講台上發表演講,“你們就不想知道接管我們的班主任老師是哪位嗎?說來也巧,正是鼎鼎大名,名震江湖的,溫柔開明的,莊重大方的,桃李滿天下好評如潮的——就是鄙人家母啦——”他拖長音調,學着廣東話的語調。“太棒了!”班上一片歡呼。我們初一年級誰人不知道數學金老師的菩薩心腸,哼,憑我們這些江湖老手豈不是輕易搞定她那一關啊,這時間,冒失鬼也由一個無名小卒搖身一變成為眾人擁戴的叱吒風雲的冒哥。他被人簇擁着下了講台,那情景確實有點大人物的感覺,睬想他本人更是感覺受用。
“請問沈先生,你現如今有何感想?”為滿足他永無止境的虛榮心,我隨手拿支鉛筆當作話筒,對他進行了現場採訪。“嗯……首先,我非常高興能把這快樂的信息帶給每一個倍受煎熬的良民,咳咳,此處需要掌聲,其次,對於家母能競選成功,我感到萬分榮幸,我保證,她不會讓大家失望的。此處需要歡呼。謝謝!”冒失鬼做了激情的講話,還不忘擺了一個令人不敢恭維POSE。“那就恭喜令堂了!”全班聽了他的話全都笑趴下了。
再說鍾SIR可是省級特級教師,雖說相貌平平,但有着一流的教學理念,他提倡開放式教學管理,見解很獨到。他曾留學海外,思想開放,教學手段很有一套,是學校公認的好老師。誰想到教我們班才一個月就生病了。
“哎,想什麼呢?亦妍姐。”“沒,沒什麼。”“那還愣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出去溜一圈,走吧!”殷靈子興緻極高,拉着我的手就想往外跑。“不行!老師不在我們更應自覺。”我瞥了一眼李欣葉,她正捧着書很專註的樣子,全然不顧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對,亦妍說的沒錯,你呀,一天到晚那麼調皮,簡直像只小麻雀。”艾塵不知從哪冒出來,指着殷靈子的鼻尖笑道。“那就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怎麼才能說服全班呢?”
我望着艾塵,希望這個女諸葛能為我們出謀劃策,誰料她也也愁眉緊鎖,無計可施。倒是殷靈子這隻小麻雀眼珠子賊賊地一轉,神秘地說:“瞧我的。”只見他徑直走向宋琰,宋琰正和弟兄們商量着怎樣組織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伶牙俐齒的殷靈子對着宋琰道:“俗話說得好,‘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你原來就是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潑猴啊!”“你管得着嗎?你算是什麼啊?”宋琰不甘示弱,反唇相譏。“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小麻雀故意拉長聲調,用儘可能嬌柔的聲音嚷了起來。猴子卻絲毫不懂憐香惜玉,反而狠起來:“那麼多人你就知逮我,我招你惹你了啊!”小麻雀被猴子這態度嚇了一跳,趕緊逃了回來,看着小麻雀垂頭喪氣的臉,我和艾塵忍不住都笑出來,待她走近,艾塵拍拍她的肩說:“我來替你分析分析,看看說得對不對,你預備各個擊破,為了好下手,你選取了最無殺傷力的瘦小的宋琰作為第一個下手目標。”艾塵向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會意,接過話茬,“為此你先後使了激將法和美人計,卻都不奏效,最後只能走為上計了,對吧?我們倆分析的是否屬實?”殷靈子被我們說得越發又氣又惱,掏出她的哆睞眯神奇公主魔法指揮棒,我倆以為她要打過來,趕緊躲開,只見她並不理會,而是直指蒼穹,仰天長嘆:“天啊,生平第一次偉大的出征就這樣以失敗告終了!”艾塵和我望着小麻雀那落魄的背影,禁不住笑起來。
不過,殷靈子並沒有為此事一味自怨自艾,而是常常托着下巴,望着天邊的雲彩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我與艾塵也因此獲得幾日難得的清閑。
“班長!”冒失鬼像一頭野獸飛奔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頭髮像窩稻草,顯得狼狽不堪。班長搶過他的話說:“沈冉,你現在可是知名人物了,要注意自已的形象啊,得體莊重,要知道現在狗仔隊專挑你們這些爆料啊!”我也看不慣他一副逃難的落魄樣子,忽然小麻雀驚叫道:“你眼圈怎麼紅紅的,難道今天又有記者招待會,特意抹了眼影不成?”冒失鬼並不理睬小麻雀的戲謔,徑直走向艾塵道:“班長,最新可靠消息,鍾SIR是生病住院請的假,他患的是膽結石。”
雖然語音不高,但全班同學一下子靜了下來,手舞足蹈的宋琰停止了高談闊論,從課桌上跳了下來,不安地偷窺沈冉的神色;正在一言不發,聚精會神擺弄着韓國最新款發卡的陸佩妮愣住了,手停在了空中,愕然地張着嘴,想問什麼;李欣葉闔上書本,環視了一圈,垂下了眼帘,不住地滴淚;殷靈子被這個突然的消息驚呆了,眨着眼睛不知所措,她小心地扯了扯我的衣袖問:“什麼是膽結石,很嚴重嗎?”我凝重的神色已給了她一個答案,再微微點了點頭,她別過臉去,雙肩抖動得厲害。
艾塵整理了自已的思緒,打破了沉靜:“同學們,大家得知鍾SIR生病的消息都很難過,我們都希望鍾SIR能早日回到我們身邊,重新給我們上課,現在鍾SIR病倒了,他一定放心不下我們這個集體,他最希望看到我們能團結起來一齊努力,構建一個和諧的有凝聚力的集體,我們這個集體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了,還記得鍾SIR跟我們說的那句話嗎?‘help each other, learn from each other, work hard together!’ 我們一定不能辜負鍾SIR的期望。晚上我們抽幾個同學代表大家去醫院看望老師,送去我們大家的祝福。”艾塵說完這番話,再一次熱淚盈眶。
教室里靜靜的,陸佩妮摩挲着頭髮,不好意思地對同桌說:“嗯……蔡菲米,上次的事實在對不起,請你原諒。”蔡菲米一聽,頓時語塞,半天才回過神來:“沒,沒事,那次我也太衝動了。”望着倆人握手言和的場面,我和殷靈子相視一笑,沒想到橙子這招還真靈,又一對冤家化干戈為玉帛了。看來以後還得向她多討教兩招呢!
“看,艾塵在那兒做什麼呢”“走,去看看。”
“欣葉,我以前對你太冷淡了,請你多包涵,我看得出你也是很有主見的,你願意跟我一起管理這個班級嗎?”“好啊,樂意效勞。”“好啊,你們倆躲在這聊天,也不喊上我們,太不夠意思了!”殷靈子一個箭步衝上去,指着艾塵和欣葉數落。我也戲謔道:“當年劉備三顧茅廬才求得諸葛亮出山,現如今你一句話便得了個人才,關係好得讓我們妒忌啊” 殷靈子一聽這話興趣高漲:“要不,你也加入我們的‘三劍客’得了。”“加入你們‘三劍客’那不成了‘四人幫’了。”李欣葉一句話逗得四人笑岔了氣。
“殷靈子,起初我誤解了你的一番好意,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饒了小弟這回吧!”宋琰老遠就追着殷靈子嚷嚷,一副悔過自新的樣子,即使碰到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感動。“嗨,猴頭,還蠻有紳士風度的啊,知道負荊請罪了。”我本想諷刺他一下,不想他還自我感覺良好:“那是自然,像我這種有教養有素質的人一般都是這樣的風度翩翩。”
秋風裹着蝶狀的枯葉纏綿而至,為我們送上桂花幽芳的饋贈,初一(3)班的小鬼們將自己的第二個家化為嶄新的乾坤,這種情誼或許令身居廣寒宮的嫦娥仙子也驚羨不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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