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親情我的腦海里有許多小魚,這些小魚構成了我難忘的親情,但我最難忘的親情是那一條金色的小金魚……
記得我讀三年級的時候,剛過完年去上學,同學們興高采烈地談論着春暖花開的美好,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好。因我在料峭春寒中上學,早晨我冷得牙齒打顫。班上的同學說“你看,她的嘴唇發青。”過了幾節課,我回到家裡很是不舒服,並躺倒床上睡著了。
我在睡覺中聽到一種熟悉的聲音,“快起來!小琬!”醒來一看是媽媽。我說:“我好象有點發燒。”媽媽趕緊給我用體溫表一量,“體溫四十度”媽媽立刻緊張起來。給我的班主任打電話請假,接着,媽媽手忙腳亂拿起杯子到水給我喝退燒藥,我仔細的發現媽媽的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滾。我想,媽媽這肯定是急出來的,我一定要病好早點。
我不知怎麼高燒不退,喝了葯汗流浹背,媽媽忙着換毛巾給我擦背,一直忙了個中午,連飯顧不及吃,我又睡了……我感覺到媽媽背着我上醫院。沒想到我就在醫院住了一星期零四天。
每天我掙開眼睛都看見媽媽守在我的身旁。我的病好了,我又發現媽媽黑了一圈眼圈,多了一絲銀髮……
父 親
似乎從小到大寫涉及親情的作文,描寫對象大都是母親,寫她們的溫柔、善良與慈愛。我們總在有意無意地忽略另一個對於我們的人生同等重要的人——父親。
父親對於兒女愛總是內斂的,他不像母親那樣喜歡把愛掛在嘴上,他只是用行動在表達。在我漸漸長大后,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我才開始逐漸以趨於豐盈的思想去認識父親,才越來越覺得實則每一位父親都有一顆熾熱的心,給予兒女們百分之百的感情,不論他們背負着怎樣巨大的壓力。
小俏和阿遠都是我的好友,我也因此得以隱約認識了她們的父親。
阿遠算是我們三人中最幸福的一個,起碼她有一個很完整的家庭。阿遠的父親在當知青那會兒娶了一個北方女子為妻並在那裡安家。父親是大學的教授,典型的知識分子——斯文,儒雅,對名利無欲無求。為此阿遠常說母親配不上自己的父親,而她自己也從不掩飾自己對於父親的無比崇拜。我於是就老嘲笑她有很深的戀父親情結。
每逢周三父親來學校探望,阿遠總要挽着父親的手臂在校園裡邊走邊聊,似有說不完的話,臨走還要親吻父親的面頰。這在我是很難想象的事。
阿遠不知在哪本算命書上看來,說自己今年的生日倘若能收到一枚男孩子送的銀戒指,她就會永遠的幸福。生日聚會上她果然戴了一枚戒指,很精緻的樣子。阿遠很自豪地告訴我和小俏,是父親去北京訪友時用自己的私房錢買的,母親並不知道。
那一刻我有一些恍惚,想象一個中年男子20年前可能所送窮得買不起一枚鍍金的戒指送給新婚的妻子,卻要在20年後在金銀飾品櫃檯前徘徊,精心挑選,只是為了滿足女兒一個少女式稚氣的心愿。我可以想象阿遠的父親坐在火車上,除了貼身帶着的一枚戒指,就再沒財力買禮物送人了,心下卻沒有一些些將被妻子責怪的不安,因為呵護了女兒不受說哪怕是一次無足輕重的失落感的傷害。 這足以令阿遠自豪,同時也令我感動。
小俏這時只在邊上笑着說阿遠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
我理解小俏說這話時心情,她無疑是我們三個人中最早熟的一個。母親在小俏念初中時的突然過世於她是個不小的打擊,亦也是心上永恆的傷口。可小俏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堅強,這可能是受了軍人出身的父親影響吧。
小俏的家風很嚴,父親總拿治軍的那一套管教小俏,並用男孩子的標準要求小俏,有時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比如母親過世后,父親甚至不允許小俏帶黑袖套。這聽上去多少有些殘忍,卻也的確幫助小俏儘快從悲痛中走出來。小俏說她一直記得父親對她說過一句話——生者對死者最好的懷念就是好好的活下去。每次她想起母親的時候就會同時的想起這句話。
小俏至今也沒有繼母,實則她並不反對父親再婚,可父親似乎並無續弦的打算。我曾在報上看過一些談中年人的壓力問題的文章,我明白人在跨入不惑之年後,其實是會有很多困惑的,工作的壓力,精神的寂寞,都會讓人喘不過氣來;何況妻子過世,女兒住校,我不知道小俏的父親是如何承受每天下班回家后屋裡毫無生氣的寂寥的,為的只是女兒不受任何一點的傷害。
聽完她們們的故事,我也會不由想到自身。如果說阿顰是崇拜她的父親,小俏是敬畏她的父親,那麼我則只能是深深的憐憫我的父親。
是的,憐憫。
父親是那種沒有多少文化也沒有大把鈔票的男人。家庭可能是他最後的一點精神寄託,只是一年以前,這唯一寄託也土崩瓦解了。我隱約聽過一些父母年輕時的故事——那時候因為奶奶的堅決反對,父母幾乎要殉情,所以我相信那個時候我的父親和母親是真的非常相愛的,所以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母親在選擇了自己想要生活方式后,對於父親該是怎樣一種深刻的傷痛,就為了這,我留在了父親身邊,我不願看他在苦心經營了20年後面對妻離子散的結局,終告一無所有,那太殘忍。
但這一年來,我與父親關係並沒有因為彼此相依為命而變得十分融洽。歸根結蒂,還是為了一個“錢”字。
母親走後,家裡的存款所剩無幾,父親本來就不多的工資還要存起一部分供我以後上大學用,於是日常開銷就顯得緊巴巴的。父親和外婆商量后就讓我每天去外婆家吃飯。舅媽是那種很自私的人,總拿那種冷漠而鄙夷的眼神看我。那份屈辱的感覺於是就重重地壓在了我的心頭。終於有一次,我沖父親發了很大的脾氣,並告訴他我再也不要去外婆家吃飯了,餓死也不去。
父親很無措地看着我,努力地解釋,卻只說了幾句。他說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的狀況,你考上大學后還需要一筆很大的費用,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看着不善言辭的父親低聲下氣的說實話,心上突然就湧起無限的愧疚,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懂事不體諒自己的父親了;也同時,我再沒有比那一刻更憎惡也更熱愛起金錢來。我一面痛恨着它的骯髒,一面又下決心以後要賺很多的錢然後一張一張的都燒掉。
後來,父親開始買彩票,小到二元一張的體育彩票,大到百元一張的福利彩票。每次電視里開獎,父親一定會聚精會神地坐在那裡,手裡攥着一疊花花綠綠的紙頭——我想他是在幻想它們能給他帶來大筆財富的。
一次父親很開心的告訴我他中了一個小獎,有100塊獎金,他說指不定下次就能中個百八十萬的,指不定明天就成了大款,指不定……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父親很陌生,也很可怕,他省吃儉用,戒煙戒酒,把發財夢寄托在一堆爛紙上,指望在它們身上找到失落已久的尊嚴感。內心深處,在這一點上,我以為父親已經是走火入魔了,他瘋了,瘋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潛意識裡。
這樣想的時候,有些心酸。可有一天早晨發生的事卻讓我感到心痛——
正在洗臉的父親說嘴唇很痛。可能是內火太重的緣故,我看到他的嘴唇裂開了,有血絲從裡面滲出來。我於是從書包里拿出來潤唇膏,說爸我來給你塗吧。
我湊近父親的臉,左手輕輕托起他的下巴——這是我很久以來第一次如此貼近的看父親的臉,我看到他臉龐消瘦,皮膚里沉澱着色素,眼角布滿了皺紋。原本一直以為是很“後生”的父親原來是真的老了,老得如此突然,令我猝不及防。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父親一個人背負着巨大的精神壓力,我卻還要很不懂事的對他苛求,從不與他分擔生活中的苦痛。想至此,我的鼻子有些酸,心下滿是愧疚,還有隱隱的痛,說不上原由。
臨出門,我把潤唇膏留給了父親,叮囑他如果覺得嘴唇痛了就塗一點。父親執意不肯要,又把它塞進了我的書包,說他沒事叫我留着自己用。我不敢再爭辯,也不敢回頭,怕臉上一些突如其來的濕濕的東西會被父親看到。
那一天,我拿到一筆數目不小的稿費,加上學校的助學金髮下來了,於是就奢侈了一次,與父親一起上館子。趁着酒性,父親說了很多話,他叫我好好讀書,將來找份好工作賺大錢,給他買套房子安度晚年,最好是在高層——他要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房間要帶一個的陽台,有落地的窗帘,舒適的席夢思,整套的衛生設備,還有……還有……
父親說得有些興高采烈,我借口出去透口氣在化妝間里一陣痛哭,說不上原因,可能只是出於憐憫吧,憐憫父親也憐憫我自己。父親說他要住高層的房子,還要一個帶大陽台的卧室,要睡席夢思。這些話在我的腦海中反覆出現着,久久不肯消失。
寫到這裡,忽然就為難起來,不知該如何結尾才好。想可能此時,阿顰的父親經不起阿顰的軟磨硬泡,正要帶阿顰去享受她最愛吃的必勝客;小俏的父親剛帶着小俏清明掃墓回來,他一定在墓前默默禱告小俏的母親能保佑小俏考上復旦。至於我的父親,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剛買了小菜回來,正在廚房裡又洗又切的一陣忙乎。雖然他的廚藝不見得比母親高明,可我仍是很高興。就在這樣一個初春的周末,聽到家裡的煤氣開着,空氣中氤氳着一種即使沒有很多錢也可以相當適意的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