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盞,盛酒於盞中,冬暖夏涼,千杯不醉,萬盞不迷。 ————題記 桃瓣落,桃雨斑駁竹傘仍道舊時歌。鏡湖月,斷續還說,零落幾番離合。宮牆沒,崢嶸干戈。一朝登極,捲起幾家起落。 她誕自札薩克圖汗部大妃,自幼馳騁於草原。如一枝南國的鳳凰花,燒亮夜空的那個年月。 她一抹桃花笑,一樹灼灼光華舞了東風。雙燕頻回首,何處是故宅? 初見他,她冷目而對。為討她歡心,他贈一價值連城的溫涼盞予她,長久的凝視着:“若朕予卿溫涼盞,卿可願執手與朕。” 言畢,冽冽風間於她桃色翟紋?衣擺間迎風繾綣如飛,她的唇際凝列出薄淺不分明卻是暖意足了的嬌柔。緗色底子纏枝牡丹繡的紗簾飛卷曳過輕盈的澄笑沉至眼底,如是透雕花梨木扇后悠然浮出一般恬膩如斯。 他與她遊走湖畔,吟詩作對,真可謂才子佳人。 她以為二人有深情的執念,豈知終是一場風花雪月。那日畢,他便記不起那段散漫的日子。 她會倚窗獨盼,盼他如期而來。執手笑看溫涼盞,品佳釀。而盼來的卻是那年。他看滄瀾的鐵蹄,踏過那如囚牢畫地的浩蕩關河,南下西去,一攬天下,所及之處碾過了她的族人,亡國賤俘,至微至陋,血色勾畫出她的瞳孔,一寸一寸凌遲着她的肌骨。 背負着家氏的使命,她捧着一盞毒盅踏着爛漫的桃踏他的面前。那年早已無了溫涼盞之約,她的心落滿荒蕪的冰冷與凄迷。 她被眾人簇擁着徐徐步入殿內,赤紅色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九連玲瓏狀,寶光灼灼似要灼傷人的眼睛,微微一動便是流麗的紅光游轉。 從此,她精通騎射,一改從前的簡樸,開始妖嬈極盡奢華。宮中嬪妃內眷皆不得穿紅,連相近的橘粉之色亦不允許,她卻奢華如斯,恍若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清麗佳人。 他會環着她迎風立在城上,傲視着腳下籠罩在暮色中的禁城,遠處偶有不知名的雀飛過,孤單的鳴叫,襯着暮靄時分的殘陽。他會聽着她喉中漫溢出的着聲聲鬼魅,在九曲姑蘇,綿延不絕。 撥琴弦,琴聲中裝不下愛與恨。它早已填滿了寂寞。寂寞。是瀰漫於紫禁城的空氣中最為澹泊的情愫。晚露沾了她的衣襟白袖,濕了眸。微風散了她的繚亂青絲,亂了心。不知層層薄煙,能掩多少情愁煩亂? 今夜,她要為她的族人報刻骨銘心的仇恨,京都緇塵深陷,紛擾紅塵里。最後一次,他執筆為她畫那倦淡眉梢。 一味五石散,一屢迷迭香,人蔘所至茶水,上好的毒藥。在一陣綢緞摩擦的細響中,上好的硃紅色錦帛一層層的慢慢收起。 “若朕予卿溫涼盞,卿可願執手與朕。”“可惜,陛下,臣妾早已不喜溫涼盞。” 一夕滅素,她的善良踐踏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