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雖然已過去一年多了,卻一直不能忘懷。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上午,我和媽媽上菜場去買菜。在菜場門口,看見一位老爺爺在叫賣刺蝟,我趕忙拉着媽媽跑到跟前看個究竟。
只見一隻大刺蝟在小小的網兜里左衝右突,尖尖的嘴巴又是嗅來嗅去,又是撕咬着網兜;初看起來它就是一隻碩大的老鼠,只不過沒有了老鼠那細長的尾巴。挨近了看,刺蝟渾身長滿了一寸來長的黃褐色的刺兒,刺兒緊湊而有序地貼着身子,就像穿上了一層由無數根鋼針編織成的衣服。刺叢的下面,則長着一層厚厚的絨毛。老爺爺用腳撥動一下網兜,刺蝟似乎是受到了驚嚇,立即蜷縮一團,那一身的鋼針也馬上一根根強勁地直立了起來,刺蝟也就變成了一個刺兒球。刺蝟的這套防身術真是絕了。可以想象狗咬刺蝟該會遭遇到怎樣的尷尬。
看到刺蝟的精彩表演,我忍不住問價。老爺爺說,想買至少要四元錢。我央求媽媽把刺蝟買來,可媽媽說什麼也不同意。回來的時候,看到刺蝟還沒被人買去,我暗自慶幸,心想機不可失,硬纏着媽媽要買刺蝟。媽媽無奈之下只好給了我兩元錢再不管我了。沒辦法,我也只好拿出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零花錢,湊齊四元交給老爺爺,這才小心翼翼地勾住網兜的繩子把刺蝟拎回家。
刺蝟是如願以償地買回來了,可是它吃什麼呢?我又是查詞典又是翻看《中國少年百科全書》又是上網,終於知道刺蝟愛吃昆蟲和鳥蛋。鳥蛋是沒辦法找了,要昆蟲還不是小菜一碟?從我家到江堤不過三百米遠。我馬上找出一個空玻璃瓶子,拿着瓶子一路小跑來到江堤外的草地上。我用腳往草叢裡一掃,立刻就有許多蟲兒竄出來。看見又肥又大的蚱蜢、螳螂之類的蟲兒,就把它撲住塞進瓶子里。不到半個小時,也不知捉了多少只蟲兒,瓶子已塞得滿滿的。我想這麼多的蟲兒大概夠刺蝟飽餐一頓的吧,於是又一路小跑趕回家。
我從瓶子里掏出一隻大蚱蜢,折斷它的腿,扯斷它的翅膀,將它丟在刺蝟的前面。刺蝟嗅了嗅,連忙細步爬過來,前爪按住蚱蜢的頭和尾部,張開尖尖的嘴巴朝它的脊背狠狠地咬下去,很快就將一隻蚱蜢吃光了。看來刺蝟真的是喜歡吃昆蟲。於是我將瓶子里的蟲兒一個一個地掏出來,扯下腿和翅膀,丟在地板上。刺蝟歡快地吃着,偶爾很快地抬起頭,兩隻小眼睛迅捷地瞧瞧我。我想它也許是在感謝我給它帶來的這麼多美味佳肴吧。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無聲地笑了。
晚上臨睡前,媽媽坐在我的床邊,一邊替我掖好被子一邊說:“我看你明天還是把刺蝟拿到菜場去賣掉算了。你現在是六年級的學生了,每天的作業那麼多,哪有時間天天捉蟲子它吃?過不了幾天它還不是得餓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細想起來,媽媽說得很對。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小動物,而且先後養過好多種小動物,有小狗、小白兔,有鴿子、鸚鵡,還養過金魚,可是無一例外,最後都是活活地給養死了。當看到小動物悄無聲息地死去,我總會傷心好多天。於是我打定主意,明天上午把刺蝟賣掉。
第二天早晨,我獨自一人用網兜把刺蝟拎到菜場門口,很難為情地站到當初老爺爺賣刺蝟的地方。早晨買菜的人很多,很快我的面前就圍上了六七個人,這下我更緊張了,低着頭不敢看人。聽他們議論說,有的餐館一份刺蝟肉賣到七八十元。一位叔叔大聲問道:“十元錢賣不賣?”我感到暈乎乎的,不由自主地點了一下頭。那位叔叔把票子往我手上一塞,提起網兜就走。我就這樣簡單地把刺蝟給賣了。
下午,當我還沉浸在一買一賣輕鬆地賺了六元錢的喜悅之中時,爸爸出差回來了。我迫不及待地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詳細地向他講述了一遍。滿以為他會誇獎我一番,哪曉得卻招來一頓批評。爸爸說:“你如果真的喜歡刺蝟,就不應該把它賣掉,而應該將它放回大自然,那兒才是它的家。”
聽了爸爸的批評,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我想把刺蝟再買回來,哪怕出雙倍的價錢也在所不惜,可是茫茫人海我又到哪裡去尋找那位買走刺蝟的叔叔呢?我唯有在心中默默地為刺蝟祈禱。
這件事到現在已過去一年多了,卻一直不能從我的記憶中抹去。每每想起,就會感到深深的自責和愧疚,同時也更深刻地理解到愛護動物首先要尊重動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