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死亡的愛，永遠
看見天上的媽媽說話
她說你要勇敢你要堅強
不要害怕不要慌張
讓你從此不必再流浪
媽媽牽着你的手回家
睡在溫暖花開的天堂——題記 摘自熊天平《火柴天堂》
一、燭心：不要怕，媽媽愛你，永遠
有了小?F以後，我成了一名日夜憂慮的母親，一切都是因為，小?F是個患了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
每當看到她被病痛折磨的樣子，我的淚水總是抑止不住的奔瀉而出，她卻用布滿針孔的小手拭乾我的眼淚，堅強的笑容如同一株昂揚的向日葵。
小?F是個聰明的孩子，這彷彿是對她患病的彌補。然而沒有了健康，一切都是幻象，無法長遠的幻象，像童話中小女孩看到的一切美好，最終，會成為灰燼。
我會永遠記得生命中的那一天，五歲的小?F問了我一個凝重的問題：“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媽媽，我怕死，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我抱着她，無以應答。她黑色的眸子睜大，我彷彿讀到她惶恐的眼神。
“媽媽，媽媽，告訴我，我會不會死？”又一波的提問衝擊着我的心。
“孩子，不要怕，媽媽愛你，永遠愛你，你不會死的，你會活下來。”我擠出一絲微笑，瞳仁里蓄滿了淚，難過的淚，痛苦的淚……
“真的嗎？”
“真的，黑暗的最深處，是會有日出的，現在，你正處在黑暗的最深處，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不到它，至少可以把它畫出來……”
二、小?F：媽媽，我會做一株堅強的向日葵
媽媽，我知道您為我付出了很多，看着周圍的人們憐憫的眼神，我知道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可是，您曾告訴我，黑暗的最深處，是會有日出的。現在，我正處在黑暗的最深處，我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不到它，至少可以把它畫出來……
懷着這樣的念頭，我打開電腦，操控着FLASH軟件，我不僅要畫出日出，還要讓母親看到它的升起，看到那輪美好的紅色奇迹。我一次次按下播放鍵，突然，我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喊：“媽媽，我看到日出了！”
母親向我走來，她看着屏幕上旭日東升的景象，驚喜的神色在眉梢眼角蕩漾，她抱起我，用力在我的額頭印下一個吻：“真美……真美……”
“媽媽，我喜歡太陽，我長大后要做一株堅強的向日葵，天天面向太陽，也就能天天看見太陽了……”
三、燭心：天堂，是一個美好的地方
小?F的病情惡化得越來越快，然而，她卻還是以一株小小的、昂揚的向日葵的姿態俯視着苦難，這大概也是我在憂慮中唯一的慰藉了吧。
“媽媽，我找到一首歌！”四月的一個上午，小?F艱難地走到客廳，把我從堆積如山的作業本中拉進書房，電腦的播放器里，一名男藝人用歌聲講述着一個凄美的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死去的夜晚。
“這首歌叫《火柴天堂》。媽媽，您能告訴我它是什麼意思嗎？”
“我給你講一個童話，你就明白了：有一名小女孩，她的母親去世了，父親對她不好，經常打她，還逼迫她到街上賣火柴……”講着講着，我的眼裡淚花閃爍，我看到小?F的眼睛布滿了晶瑩的淚水，終於啪嗒啪嗒滴在書桌上……
講到最後，小女孩在大年夜饑寒交迫地死去，靈魂到了天堂，不再有寒冷、飢餓和痛苦。我看到小?F的笑顏清純如天使，她問我：“什麼是天堂？”
“天堂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那裡住着善良的人們，他們是天使，可以自由地飛翔，那裡不會有病痛，不會有戰火，只有快樂和幸福。”
聽了我的話，小?F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天堂真好，我也要去天堂，我要去自由地飛翔。”
“傻孩子……”我含着淚，笑了……
四、燭心：小?F，請你在天國，自由地飛翔
入夜，我聽到小?F急促而不規律的呼吸，似呼救。一切來得都是那麼出乎意料，令人措手不及。
小?F的病情惡化得那麼突兀，她前一段時間一直在好轉，甚至，我還剛剛為她慶祝了六歲生日。
我站在她的床邊，她的臉龐皎潔如霜，只是生機不復。小?F睜開眼睛，輕輕地說：“媽。”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手心。
“沒事的，小?F，一切都會沒事的。”
“媽，母親節快樂……”
“媽，我……我會到天堂嗎？”小?F的呼吸更加急促，更加微弱，開始若有若無。
“孩子，挺住，黑夜的最深處，是會有日出的。”
然而說什麼都晚了，我抱住她，她的身體已經僵硬，她沒有了呼吸，在最後的時刻，她擠出一個微笑，向日葵般燦爛、堅強的微笑。
“看見天上的媽媽說話 她說你要勇敢你要堅強 不要害怕不要慌張 讓你從此不必再流浪 媽媽牽着你的手回家 睡在溫暖花開的天堂……”我為小?F唱着歌，她最愛的《火柴天堂》，聲音由於啜泣走了調，我試圖把她喚醒，雖然知道已經再也不可能。
我的心被她的最後一個靜謐甜美的微笑所灼傷，被她那句“母親節快樂”所灼傷，被她皎潔如霜卻生機不復的臉龐所灼傷。
當晚，救護車的聲音撕裂了整條街的夜幕，我拚命地期許，拚命地祈禱，最終卻換來了“死亡”這個悲傷字眼的萬劫不復。
悲傷如風浪，沖刷着我的心，沖刷着所有美好，小?F像一株凋亡的小小向日葵。在記憶的水晶宮殿里昂着頭，向著太陽，燦爛、堅強地對我微笑……
小?F，請你在天國，自由地飛翔……
尾聲、燭心：穿越死亡的愛，永遠
小?F離開以後，我一直對這些哀傷的回憶守口如瓶，僅有班上的幾個學生知道小?F——這株盛放而又快速地凋謝的向日葵，其中，有一名熱愛文字的女生，雨君。有時候，我看到小?F的幻影和雨君交織、重疊，那麼清晰真實，又那麼不真實。
後來，雨君轉走，再後來，當我送走了那批學生，才記起，上次見到雨君，已經是一年前了。
那天，門被叩響，我推門，驚喜地看到雨君在向我微笑着，向日葵一樣燦爛、堅強的微笑……
“林老師，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說。”
“說吧。”
“我最近在寫一篇小說，想讓您幫我取個題目。”
“小說的題記是什麼？”
“是……是《火柴天堂》的最後一段：看見天上的媽媽說話 她說你要勇敢你要堅強不要害怕不要慌張 讓你從此不必再流浪 媽媽牽着你的手回家 睡在溫暖花開的天堂……”
她輕柔的唱起來，小?F的幻影和雨君交織、重疊，那麼清晰真實，又那麼不真實……
這是小?F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歌啊，想着，一陣眩暈襲來，我看着雨君，錯覺大片大片地捲入心房。
“小說的內容呢？否則我沒有辦法取題目啊。”我終於回到現實。
“老師，我不想說，對不起，我太自私了……我只想說，這個故事是真的……”
我的心如解凍的海，往事的碎冰在海中起起伏伏，我彷彿看到小?F向日葵一般燦爛、堅強的微笑；她離去時最後一個眼神；她被病痛折磨而蒼白卻堅定的臉龐；還有那首感人至深的《火柴天堂》……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您可以原諒我嗎？我只是想用小?F的故事寫篇小說，我喜歡吉他，渴望擁有一把，但是我的父母卻不允許，我想用稿費實現自己的夢想，於是就……您千萬不要傷心，一定要樂觀地面對……小說，我會刪掉的。”雨君清澈的聲音如風鈴，那清澈的聲音里又含着遊絲般的憂傷。
“孩子，沒有什麼對不起的，每個有夢想的孩子都是我的女兒。小說與我有關，是嗎？千萬要保留下來，題目就叫……《穿越死亡的愛，永遠》吧，象徵著我對小?F的愛，我對她的愛永遠……”
我看到雨君的臉上浮出的滿足的笑意，純粹而乾淨的笑意：“老師，謝謝您，我要走了。”她清澈的聲音彷彿撫摸着我飽經創傷的心，我把她送走，打開電腦……
《火柴天堂》的聲音直入心扉，我彷彿看見小?F在天堂飛翔着，笑容燦爛、堅強如向日葵，她在歌唱，自由地歌唱……
此時，我的耳畔再一次響起了稚拙的童音：“媽媽，我死了您還會愛我嗎？會嗎？”
“會的，穿越死亡的愛，永遠。”我輕輕地應答。
後記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它見證了一株小小的向日葵凋亡的過程，但它的內容並不僅僅是死亡，它記錄了堅強、寬容和愛。寫這篇小說，送給可敬的語文老師燭心，感謝她用美麗的寬容原諒了我的自私；也送給天堂的小?F，祝願她可以在天國自由地飛翔、玩耍，願天國沒有病痛的折磨，願人間不再有病痛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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