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讚美過公雞嗎?我想你一定會。
一提到公雞,你一定說過這樣的話:它披着一身美麗的羽衣,在陽光下熠熠閃光,誰看了都會覺得它與眾不同;高傲地站在高處,顯示出它特殊的身份;那及時的啼鳴,總在提醒人們它的重要。原來我也這樣做過,現在我眼裡充滿了仇恨、恐懼,還有說不清的東西。這還得從我的鄰居說起。
鄰居是個地道的農民,農家院該有的,他家都有,自然少不了養公雞,當然也有美麗的。它們小的時候,我每次看到它們,都願意多看它們幾眼,我也喜歡它們每天的三遍啼鳴。現在,我連一點點這樣的心情都沒有。
已經是六年級學生的我,並沒有感到在校學習有多緊張,找緊的是我媽媽。我家沒有鬧鐘,鄰居家的公雞成了我家的鬧鐘。每天雞叫二遍,媽媽準時叫我起床,催我洗漱,完成她布置的作業??讓人心煩的、沒完沒了的影響早飯胃口的作業。
前幾天,鄰居家在賣公雞,我高興得不得了,真希望把它們賣得一隻不剩,可還是有一隻每天照打不誤。天哪!我已經要崩潰了,得想個法子對付它才行。你還別說,憋了幾天勁,我終於想出了個絕妙的辦法。
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當那隻公雞剛叫第一聲的時候,我就麻利地起床了。其實在次之前,我也沒睡好覺。我悄悄地摸到鄰居家的院牆底下,聽了好一段聲,才笨手笨腳地爬上牆,恐懼不知不覺地也爬上了心頭。還好,我有爬牆的經驗,總算落到鄰居家的院子里。落地的撲通聲驚得我伸長了脖子,好半天才收回吐出來的舌頭,恐懼已經佔領了我的心,覺得四周有眼睛在看我。
穩定了一陣子,我挪到了公雞住的小倉庫門口。門是鎖着的,公雞是從掉了半塊玻璃的窗戶進去的,我怎能進得去,真失算,咋辦?我已經開始哆嗦了。四下里摸索時,我從窗台上摸到了一串鑰匙。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起來就開。謝天謝地,門被我打開了。我一時來了精神,一閃身,進了倉庫。
四下里黑糊糊的,我不知道那個要倒霉的傢伙睡在哪?也許是我的聲音驚動了它,窗檯下發出了“咯咯”聲??它暴露目標了。我凝神定氣,隱約地發現它爬在那。我知道它有夜盲症,累死它也發現不了我。我膽子大起來,張大事先準備好的袋子口,狠狠地扣向公雞。那傢伙沒來得及反應就成了我囊中之物。它不甘心,想掙扎,我連忙紮緊口袋,費了好大的勁才令它不能動彈,汗珠已經在我的臉上爬了。真實做賊心虛,我聽了好半天的動靜,才敢從倉庫里出來,不知道咋的,胳膊腿軟軟的,我好不容易爬過院牆,回到自家院子里。
爸爸媽媽還在睡覺,那裡知道他門的女兒幹了多麼大的壞事。事不宜遲,趕緊得把公雞送走,因為我沒有殺它的膽。我仗着膽,拎着袋子出了自家的門。
天已經放亮了,東邊的天空出現了魚肚白。四周靜悄悄的,馬路上只有我一個人。說不清為什麼,我直想哭,想着想着,眼淚真的下來了。遠處傳來公雞的叫鳴聲,可袋子里的倒霉蛋到現在也沒叫一聲,動也不動。我怕它死了,連忙打開袋子。還好,那傢伙精神着呢。一定是我弄的太緊了,又受了驚嚇,它才這麼老實。我又開始同情它了,索性扔了袋子,抱着它繼續走,我想把它丟遠點,讓它找不着家。
我走了很遠,天也完全亮了。遠處走過來幾個人,用某種眼光打量我,特別是我懷裡的公雞,我一時緊張得不得了。“那公雞是你的嗎?”一個人問。“是……是我的……”我不敢抬頭,手腳麻麻的,心已經跳得就要衝出來了。“賣我行嗎?我不唬小孩,該多少錢就多少錢。”那個人又說。“我……你……你買它幹啥?”“小孩兒,我知道你心疼它,我買它可不殺它,拿它當領魂雞,派完用場就放生,真的!”那個人很和氣地說。我想了一會兒就同意了,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把公雞送遠點,又能把賣得的錢送回鄰居家。做完了買賣,我一路高歌跑回了家。
爸爸媽媽正等着我吃飯,看我上氣不接下氣的,以為我勤快了,早起去跑步。他們哪裡知道我幹了間天大的事!飯桌上還一個勁地誇我呢。我一時來了興奮勁兒,問了一句:“媽,‘領魂雞’是啥意思?”“就是人死在外頭,要把屍體或者骨灰弄回家來,得用只大公雞來領魂,要不,魂回不了家。”媽媽吃着飯,漫不經心地說。“啥?我的媽呀!”這回我真的嚇得靈魂出竅了。吃了幾口飯,我膽戰心驚地上學了。
那一天,我滿腦子裡都是恐怖的大公雞,領着一個血淋淋的魂來找我。晚上,我強烈要求和媽媽睡一被窩,媽媽拗不過我,同意了。我真不知道怎麼說大家才相信,那一晚我受了多大的罪。當鄰居家又響起了那熟悉公雞打鳴聲時,我早嚇得抱住媽媽,連喊叫都不會了。“咋的啦?做噩夢了!”媽媽使勁推我,“有媽在這呢,別怕!”“媽,公雞叫了,魂兒……魂兒來了!”“說點啥胡話?快睡覺。”“媽,那領魂雞找我來了。”媽媽被我的語無倫次弄蒙了,一再追問,我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媽媽聽了,緊皺着眉,不吱聲了。“你還真信了?那有的事!別嚇唬孩子。平時你總信這些沒邊沒沿的,連孩子都受你影響。”不知道爸爸什麼時候醒了,氣呼呼地說。“天亮了你就把賣雞錢送過去,向人家道個謙,一人做事一人當,干做干為。睡覺吧,沒事亂搗蛋,給你個教訓。”爸爸說得很輕鬆,我哪輕鬆得了。
總算熬到了天亮,我看見那隻大公雞站在牆頭上,示威似的沖我叫個不停,我哪裡敢再打它的主意。媽媽沒讓我把錢直接還給人家,讓我把錢揉成一團扔過去,算是大風颳去的。她還瞞着爸爸燒香禱告,弄得我不知該信誰的。
咳!那晦氣的大公雞陰魂不散,我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