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蟄瑞黑暗生物詞典>
我並不憎恨所有的占卜師,只憎恨其中的一個_預言我命運的那一個.他在我出生滿一個月的時候對我的父親說,我註定回經歷一場帶來無窮毀滅的戀愛.據說當時這位遊歷各國有着媲美古代先賢預言能力的占卜師說出這翻不祥之辭是,擠滿賓客的大廳頓時充斥着震驚和恐懼.而我那身為伯爵的父親花崗岩般的面容上找不到一絲可以稱為動容的表情.第二天,我被送進了森林邊的修道院,同時被禁止同任何女性接觸-------包括我的母親.
於是,伯爵少爺自由自在多姿多彩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真正意義上的扼殺在搖籃里.我的世界因為修道院高聳的圍牆而一覽無餘.
父親似乎很滿意把我放在這裡.在他眼中,那些身披黑衣,雙目低垂的,掛着淡淡禁慾的憂傷的沉默修士們,無疑是拯救他的兒子(甚至還有他)免於毀滅的天使.人們說開始時他常來看我,在我模糊的記憶盡頭,也確乎有一個衣着高貴面容威嚴的男子.後來,他有了新奇子,漸漸很少來看我.再後來,我的弟弟出生了,我終於沒再見過我父親漂亮的四輪馬車.
不過每月我都會見到阿爾法,我父親的侍從,騎着白馬,帶着長劍,披着蘭色的斗篷——每一樣都是我羨慕的——停在修道院門前。這時,院長會親自到門外從阿爾法手中接過一直沉甸甸的羊皮口袋,同時一悲天憫人的口氣說,“願上帝救救這個孩子。”
不過我保證他心裡並非這麼認為。要是上帝真的救餓離開這個鬼地方,院長恐怕會傷心損失了一隻回叮噹作響的羊皮口袋,
阿爾法送完口袋,向院長微微行禮,就掉轉馬頭。我看見他帽子上的羽毛在風裡一飄一飄。
牆裡的歲月像靜止的水。日復一日我與經卷、修辭、拉丁文和賀拉斯為伍。因為我的身份,很少有人來招惹我——既不干涉也不過問。無論是從前那個流着鼻涕的小鬼,還是現在這個面容陰鬱的蒼白少年。大家都很忙碌,所有人在各自的軌道上精確的運行。有時我回覺得奇怪,我明明看見這修道院很小很小,為什麼我會覺得它無比空曠。
不過,無人問津也有它的好處。牆裡的生活也算得上自由自在。我在修道院開始了我的冒險生涯。在儲藏室尋找各種古書,觀看那些神秘又精美的插圖,偶爾還能找到一兩本早該被燒毀的作品;在圖書館搜索年輕修士偷偷藏匿的美味佳肴,滿足我那小小胃袋無盡的慾望。我多在廚房不見光的角落偷聽副院長和心腹同樣見不得光的談話;我在花園的薔薇叢後面窺視看門寫實和村裡姑娘秘密的約會。
——在那些沒有月光的夜晚,常常有一些無知健康的年輕姑娘,來着里尋求物質和肉體的滿足。
不知道如果我那一心逃避命運的父親知道這些,會不會覺得好笑。
我註定會經歷一場帶來毀滅的愛戀。
我母親在我出生一年後就死了,鬱鬱而終。這是我唯一知道的有關母親的事。那些古老詩歌中的母親,那些溫存的撫摩和疼愛的眼神,全都和我無關。她生下我,她死了。如此而已。沒人敢和我談起母親,女人,愛情和我的命運。也許我父親除外。我四歲是問國他有關我母親的事。我不記得當時他說過和作過什麼。我只記得那之後我發誓我不會再談起她一個字。
然而,有些夜晚,風精靈在黑暗中自由舞蹈。我的意識會脫離空間和時間的束縛。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中的人和事,會以一種模糊又奇異的形態出現在我面前。我彷彿看見了哪個決定我命運的宴會,那些美酒佳肴,那些鑲着海藍寶石的銀盤,綴着蕾絲的束腰長裙,短者水晶酒杯的侍從,我年輕的母親,威嚴的父親,還有那個編織我一生命運的占卜師。我看見他們在交談,卻聽不見任何聲音。我想努力看青他們的面容,這是,那些原本模糊的臉孔就會在一瞬間扭曲成修士的嘴臉。
幻覺消失。夜風依然呼嘯。我轉過身,向北塔走去。
北塔是一個天文台,現在一荒廢不用。它孤單的聳立在圍牆之內,很少有人去。正因為這我喜歡在那裡消磨時間。不過也可能剛好相反,因為我喜歡去所以才漸漸沒有人來。不管怎樣,我喜歡這裡。北塔很高,我可以站在上面俯視牆外我不能觸摸的綠色。我可以看見鄉間的小路,天空盡頭的雲朵,陽光撒下一片燦爛。
但我更喜歡在傍晚來到北塔。裹緊了黑袍靠着石柱坐下。夕陽已不見。晴朗的天空呈現一種靜謐的紫羅蘭色。然後是淡藍。然後是湖藍,直到有如一片深淵。
那時,月亮也會升起來。紅色的月亮。當它升到天頂是,卻變成近乎銀白。星光暗淡,只有月散發著柔和的光。清冷的,高貴的,矜持的,幽雅的光,靜靜流動在我的身軀。
遠比人類高貴的月。
有時我就這麼坐着看着它,不用擔心它跑開。就這麼坐着什麼也不做,享受那種從未有過的安詳與寧靜。我開始對着月說話,我把我的故事告訴它,我的年輕的母親,威嚴的父親,我被上天詛咒的命運,我的功課,我的房間,我的冒險。它會聽下去,一直聽下去——不會厭倦我,不會背棄我,帶者銀色的光暈和清冷的表情,直到黎明。
我慢慢習慣於白天睡覺而在夜晚爬上高高的塔樓。修道院里沒人注意我幾點起床——也許院長除外,他偶爾回訓斥我幾句。只是那時他的眼裡只有新來的主教。
牆裡的日子像靜止的水,處理那一抹銀色的漣漪。
夜晚變得箱約會一樣。我會在整個傍晚躁動不安,想着月的樣子,想今天我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一生中第一次,我想抓住寫什麼,決不放手。
在這個高牆圍城的世界,一切都是黑色的,只有銀色的月光讓我感到這世界上我並非獨自一人。
命運,如果真有命運的話,那也是不能違抗的命中注定。
十七年前,我父親把我送進了修道院。並且禁止一切女性與我接近,包括我的母親。
如果他是想斷絕我對人類的愛情,他作到了。
我不愛女人,我不愛任何人,我不愛人類。
我只愛,在一切歸於平靜時,天空灑下的清冷月光。
我愛上了月亮。
有時我回在黃昏中穿過邪道員長長的走廊。那些面容蒼白的黑衣修士依然和我擦肩而過。我回突然感到一陣快樂的顫慄,因為一個最甜美隱晦的秘密。不與任何人分享,只屬於我的秘密。
我知道詩人喜歡用女性來形容月亮。這是罪惡的。如我所說我並非沒見過女人。把那些愚蠢又醜陋的生物和我的月亮相提並論簡直是一種對美的褻瀆。
月亮,最高貴的神詆,最冷酷的情人。
一種失落感漸漸包圍了我的心。我只能站在北塔源源地望着它,默默地愛慕它。我無法碰觸我的戀人。不能聽它說話,不止到它是否也看見我,是否用和我一樣熱切的目光看着我。是否回在夢中六下我的位置,是否回在清晨入睡前和我倒一聲早安。
我的戀人,不要永遠用那種冷漠的表情對待我。即使你如此高貴幽雅,即使你是高高在上的月,如果你憐憫我,就請告訴我你也一樣愛着我。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一定在呼喚我,用我所不懂的方式。
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聽到你的聲音。我不要知識遠遠地看着默默的等待。
我尋找着。
找到了。
有一種血液,帶着你永恆的可因。那時你和一個種族流傳千年的契約。
那是我幸福的所在。
同樣一個夜裡,滿月的光輝照耀着大地。我偷來看門人的要是,穿國那扇多少個夜晚通向幽會的木門。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我從未想過從這裡逃出去。也許,修道院高高的圍牆只在愛情面前行同虛設。
在森林裡,我遺言認出了它,那雙和普通的浪一樣的綠色眸子里,有着和我一樣對月的愛戀。
牙齒扣上了手臂,並不深,但血依然六了出來。我看見我的血滴在那頭狼灰白的毛衣上,我向它微笑。
一種從未有過的熱情,從我心中升起,潮水般排擊着我的心臟。那是被擁有的感覺,那時被愛的感覺,而我已用血液將它記憶,致死才會消亡。
召喚在耳邊響起,我抬頭妄想音色的月亮,感覺愛情想我走來。
幾天後,修士在臨終發現了混水不醒的我,將我帶了回去。我沒有被吃掉,這對我來說,不僅是幸運,更始一種幸福。
誰也不知道,我成了狼人。
出乎意料的是,修士們並沒有詢問我為何失蹤,以及為何丟失了我所有的衣物,他們只是高興找到了我,特別是在我活着的時候。
這一切很快有了答案。一個憔悴的老人突然衝進我在修道院的小屋抱住我痛哭不止。我費了好大勁才明白這個把眼淚和鼻涕粘在我衣服上的人就是我那有着花崗岩般面容的父親。他幾乎嘶啞着嗓子告訴我,我弟弟前幾天墜馬死掉了,我的繼母悲傷過度也一命嗚呼。那婦人死前突然良心發現說出了我出生的秘密。原來當年哪個占卜師是我繼母雇傭的。所謂的不幸命運只不過是她成為伯爵夫人宏偉計劃中的第一步。
“奧斯卡,我的孩子,原諒我。”
我看者對面哪個稱我為孩子的男子。
我說,這些都不重要了,爸爸。
當天,我被那個曾經出現在我記憶盡頭的馬車接回父親的城堡。我走下馬車,陽光絢爛的有些刺眼。我不禁用手揉我的眼睛。
老伯爵,我的父親,開心地像那到糖果的小孩子。
“你會喜歡這的,奧斯卡。”他說,“這裡就是你的家。”
不知是不是因為習慣了修道院的腐敗空氣,或者因為我本身體質的變化,到城堡的第二天我就病倒了。父親很着急。畢竟他已經失去 過一個兒子了。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幾天,後來熱度終於退了,幾天後我可以下床行走。
我在城堡里慢慢走着,我發現這和我在修道院走廊行走並無區別。高牆依然存在,只不過換了顏色。
有時我回在整個下午看走廊的油畫。我的祖先從畫框里靜靜地看着我,表情酷似黑衣服的修士。
我也看到了我母親的畫像。一個年輕而美麗的女子,和記憶中那些偷偷溜金修道院的鄉下女子不同。我看着她深棕色的頭髮和天藍色的眼睛——我所繼承的頭髮和眼睛,有那麼一瞬我想,如果沒有哪個荒謬的謊言,我是不是不會離開這,她是不是也不會死,我們是不是可以像最平凡的模子那樣過平靜的生活,她是不是可以教我去愛人類。
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走到卧室外的陽台。向上望去,頭晌是深淵般晴朗的天空和我的情人永不老去的俊美容顏。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作為伯爵唯醫德繼承人留在他身邊,彼此都漸漸習慣。一切都平常不過,除了每月總有幾天,我會告訴我父親,我回修道院看看。
沒人注意到,那些日子,都是滿月。
我父親對哪個謊言一直耿耿於懷。為了在次證明它的錯誤,他決定給我找一個妻子。一周之後,拉爾侯爵和他的千金出現在我父親的承包。這位年輕的小姐有着輕盈的體態和一頭金髮。她穿着白色的繡花長裙向我微笑。一瞬間我想起修道院花園中那些醜陋的肢體。
當天晚上,我父親把我叫到書房。
“她是拉爾侯爵的女兒,獨生女,叫菲比。”
“她將成為你的妻子。”
“菲比。”我輕輕重複着,窗外,下弦月正悄悄升起。
“是的,父親,她將成為我的妻子。”
婚禮如同兩家的地位一樣盛大的恰如其分。我的新娘身披白色的嫁衣顯得格外嫵媚動人。黃昏的時候,晚宴還沒開始,我離開賓客站在陽台,稍稍透口氣。
“累了吧。”
我回頭,我的新娘站在我身後,嬌艷無比。
“菲比,”我叫着,“是月亮女神的意思,對嗎?”
她微微笑了一下,“是的。月亮是迷人的。你覺得我配得上這個名字嗎?”
我看着她,也笑了。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這日子是我特意挑的。
我把臉轉向天空,看着夕陽最後一點餘燼即將熄滅。呼喚響起,我知道那是我的摯愛。
我深吸一口氣,回身看者我的新娘,然後,目光從她身上掠過,看向金碧輝煌的大廳。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前,我說“你應該明白,人類總是妄想他們永遠不可能企及的偉大。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今晚,是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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