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在古樸、小巧的紹興古鎮,我在一片竹林之中遇到揮墨潑毫,行雲流水蘭亭邊的王羲之。
竹林的青板石上散落着一片片的竹葉,幽深、冷清。空氣十分清新,清新得像一彎溪水,一碗酒。所以,我一眼認出了他。當時我正握着一支竹笛,行走在竹林中漫無目的,又像是為了奏起一首翠綠的歌。
一陣清涼的風吹來,纖纖的竹葉一陣交錯、輕響。之後,我聽見遠處的人聲,隱隱約約伴隨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我便不由自主的循着這暗香,一步步走去。竹葉向左右退去,一座小亭出現於我的面前。不知為什麼,我知道那正是蘭亭。在蘭亭左右,映襯環繞着清亮的急流,急流兩岸各種各樣的花草叢生。就在這種時刻,我見到了獨自在蘭亭之中的王羲之。
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枚古硯,散發出淡淡香味,桌上還有一壺酒和幾隻酒杯。他停下了手中的毛筆置於硯上,然後靜靜地望着我。我也靜靜地望着他,我們似乎熟識已久,所以相顧無言。他一身布衣,眉宇間透露着一股飄逸與洒脫令人嘆服。“竟會在這裡遇見你”王羲之說。我淡然一笑說,“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邀我坐下,給我倒上一杯酒。我也不推辭,一飲而盡,酒甘冽清涼。他又拿起筆,輕輕沾墨,繼續在潔白的宣紙上揮灑。我起身望見他的字,自然想起了曹植的《洛神賦》里的句子“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我說:“你的字只有在這時才是最好的。”他笑了起來,又抬頭問我,“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不喜歡我的書法嗎?”我說不是。
他又一次笑了起來。我解釋道:“譬如竹子,我只愛這會稽山的竹子,因為這有這兒的竹子才是真正的竹子,固然其他地方也有竹子,如大富人家的後院或是官員府邸的花園,但那絕不是真正的竹子。”我語氣中帶有一絲激動。
“難道你不願我為官?”王羲之說。
“王羲之本就不屬於那裡”,我說“他只屬於會稽山陰之蘭亭。”
不一會兒,他已經換了一張紙,一筆一劃地寫着。一個“竹”字赫然呈現在我眼前。飄若游雲,矯若驚龍。
他又放下筆,似乎在問我,又似乎自言自語,“俯仰之間,一切歸為陳跡,豈不悲乎?”
我指着亭邊的急流說:“譬如這溪水,透亮晶瑩,於是你我便快然自足,即使滄海桑田,世殊事異!”
我們相對着,不再說話。王羲之緩緩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飲而盡。漸漸地,他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硯台散發的墨香也由淡變濃,他的字也愈加飄逸,如行雲,如流水。
我拿起竹笛不由自主的吹奏起來,七隻竹笛孔奏出了一首翠綠的歌。歌聲中有會稽山,有蘭亭,有竹林,有急流,也有王羲之與我。曲罷,我說,我該回去了。王羲之站起,望着我,倒酒為我送行。
又一陣微風吹來,纖纖的竹葉一陣交錯、輕響。我沒有回頭,卻感覺到了身後的水聲,墨香還有清酒。就這樣,我告別了“書聖”王羲之。
荊門五里高中高三:鄧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