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坐落在素有“詩城”之稱的奉節。這個古老而又神秘的城市,即將被湧來的浪潮吞噬了。父親在這裡做着小工,以維持生計,供我上學。我隨父親從農村來到這並不發達的城市已經三年了,可是我卻從來未領略過這近在咫尺的長江風采,心中很是不踏實,於是選定良辰吉日來到長江邊,解讀長江的故事??
·水漲船高,走近長江·
雨過天晴的日子,似人們精心裝飾的新居,清新而且舒適。眼下庫區蓄水了,江面也開始“水漲船高”了。吃過午飯,帶着一本《散文》開始了平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二期水位線”以下的長江半日游。將自己的足跡深深的印在水位線下,知足了,心中也踏實了許多。從港航站出發,沿着石階慢慢走近長江,長江滿腔熱情擁抱我。風起處,波浪滔滔,一浪推着一浪,一浪又高過一浪,彷彿是浪子擁有了新居的溫馨,又如撰稿者在享用自己的文稿被採用后的驚喜,讓人覺得暢快。河道還在整治之中。工人們用全身解數敲打着山石勞具,發出並不難聽的聲音。這聲音附和着水急處波浪的狂呼彷彿是貝多芬的《生命交響樂》在耳畔響起,那麼有力、催人上進。仰望正在架設的長江大橋,頓時感觸到人類的力量無窮,驚嘆於人類的智慧無窮。
·垂釣可以不為魚·
這次遊覽是獨自一人。來到岸邊,在這離碼頭不遠的地方,有很多人。他們中有大人牽着小孩的,有朋友聊長話短的,有飲酒下棋作樂的……而獨沒有年歲相仿的知音。我只得沿着河道順江而下,來到一塊潔凈的草坪地帶。這裡的人並不多,他們大都是中老年。於是,我混入了他們的隊伍中。他們頭戴斗笠,坐在各自的竹籃邊。在這斗笠下一張張長滿皺紋的面龐,猶如飽經滄桑的松柏皮,也如江邊的土石。在那溝壑縱橫的面額上逸出了汗珠。在這樣的天氣下,(特別是江邊是很熱的)他們目不轉睛的注視着自己的釣桿。從來就覺得垂釣是很悠閑的享受,我找到了一塊乾淨的石板坐下,也默默地盯住一個個釣魚桿,期待有“大義凜然”的魚兒能讓我飽飽眼福,同時也欣賞一下其他生命在與死亡掙扎時的鬥志。可是,久久地也終沒有像布什總統一樣的英雄出現。我在心中暗暗選定了一位善淡的長髯大叔,決定和他聊聊。走到大叔跟前,禮貌的問候之後,問及釣魚的常識。他告訴我“近來垂釣者多了,魚兒一下彷彿變得不像以前那樣貪婪,所以很長時間,漁翁們幾乎都是提着空竹籃回家。”大叔捋了捋髯須,告訴我:“小夥子,魚兒適應了環境不上釣,可是我們還在繼續我們的垂釣生活,是垂釣可以不為魚的緣故,記住吧,做任何事都一樣,不管結果如何,只要你嘗試過。”隨後大叔笑了,那麼友好的解人的笑。我扶了一下眼鏡,定睛看着大叔,河風伴着大叔的髯須在輕快的吟唱,大叔那從斗笠下露出的笑顏似乎告訴我,那只是一種心境,讀懂長江里的故事先要感受那一份心境。從大叔的言笑中,我學會了漫遊生命的心境,領悟了生活。我起身辭別了大叔,離開了人群,最終也沒同化於大眾。
·直至生命沒有結束,我還要前行·
繼續沿江而下,思索着大叔說的話,彷彿如夢初醒的孩童,也彷彿成了一隻剛充電的電瓶。並且思想在時時提醒我:“你還年輕,不能停下來,要永遠的向前走下去。”走了將近兩個小時,雙腳起泡了,太陽彷彿更加惡毒,嘴裡期待涼水的浸潤,頸脖好像不能承載頭部的負荷似的。我無法形容當時的情形和傷痛,但我的大腦還在支持我:直至生命還未結束,我還要前行。於是咬緊嘴唇,繼續在石灘上苦行着、鍛打着意志。偶爾小流匯合處,有不知名的水鳥在沙灘邊嬉戲,喳喳叫個不停,我不知道是在歡迎我還是因為受驚而決起高飛。深思不會其意,我希望不是因為我的出現驚動了它們,本來人是很善良的,來世空空,謝世也不帶走一物,垂釣也可以不為了魚,為什麼要害怕呢?至少我是善良的,可愛的生命!走過幾條小流,腿腳疼痛得更加厲害,我想到了回家,然而終究也是寄人籬下。又憶起給我最深教育的老師的格言“與其淚流滿面,不如握緊拳頭。整個世界展現在我們面前等待我們去創造,而不是重複。”我便奮然起勁的前行,每當念一遍老師的格言,我就更加自信,也有足夠的勇氣和力量支持或激勵我將自己的足印盡多的烙在這即將消失的土地上,盡量讓這次生命漫遊的過程更加壯觀些。於是,我不停的前進着……
·游到黑夜,夢見恩師·
三個小時過去了,我到達了預定的終點??瞿塘峽口。一路上,我覽盡了長江的迷人風采和秀麗景色,感受到了前進的樂趣。返回途中,心情平靜了許多。緩緩的行走着,口中枯燥,我不能估計流出的汗水有多少,反正張嘴也覺得吃力了,眼睛里閃着星花兒,但是我很高興,該得到的我已得到,該享受的我也享受了。我幾乎因成功而忘卻了口渴和暑氣,抹去了感傷和疼痛,大有凱旋之悲壯。此時,可以擺脫一切,海睡一覺。不知什麼時候,我被江邊不遠處一對情侶的嬉笑送進了夢鄉,那笑聲很甜很甜一會兒又被匆匆趕船人的腳步聲驚醒,而想想自己也只是這塵世中的一位匆匆過客,便沒必要在這個斜陽隕落的時刻面對長江仰天長嘯或是吟詠生命,於是,向家趕去。回到家裡,黑色籠罩了大地,在河堤沙灘上磨礪了五個多小時的鞋已破成幾塊,腳板上生滿了血泡,雖然還隱隱生痛,但心底卻高興得很。洗完澡就睡了,這一夜睡得特舒服,也和每次經歷一樣,做了夢??長髯大叔就是那給我最深教育的老師,他不厭其煩的垂釣於江邊,我每天都在江邊漫遊,一天比一天走得遠,並且將我所見到的風景全部彙編在《散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