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錢是我班的一位女生,人長的蠻可愛,學習成績也不錯,圍着她的男生可不少。作為班主任,我總擔心她受到干擾,影響學習。雖然我有所暗示,可是她依然活潑亂動,大大咧咧,經常與男生打成一片,似乎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想跟她挑明了說,又覺得時機尚未成熟。
一天上課,我正講得起勁,猛然間見她笑着回頭與一男生講話,看那“親熱”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想起她平時的表現,以及對我忠告的置若罔聞,一句話脫口而出:“你以為你的笑容很燦爛嗎?”說完這句話,我邊上課,邊偷偷地觀察她的言行。只見她的臉一下子晴轉多雲,既而笑容消失殆盡,神色黯淡下來。我為自己的這一句話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而暗自高興。
可是,沒過多久,我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課間活動,小錢正和同學們興高采烈地談笑着,遠遠地看到我向教室走來,她便立刻收起笑容,眼睛怯生生地朝我張望一下,如同老鼠見到貓一般,逃回座位,必恭必敬地坐着,偶爾用眼睛瞟一下我,又慌張地耷拉下眼皮。課堂上,無論別人如何雀躍地舉手發言,她總是紋絲不動,冷冷地坐着,看着。即使我點名發言,她也總是中規中矩,不苟言笑,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說一個字一句話。以前那令我和同學們十分欣賞的閃爍着思想火花,以及能就某個問題旁徵博引侃侃而談的靈氣、才氣,在冷冰冰的問答中蕩然無存。放學路上,她本來和其他同學正談笑風生,遇見我便嘎然而止,原先遇見老師總是熱情地打招呼的她,這時卻“呼”的一聲領着其他同學全散了。我本想主動上去搭訕,卻只聽他們互相說“再見”,讓我在路上尷尬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我悵然若失。
直覺告訴我,小錢變了!是因為我的一句話而變了!
一種負疚感壓上我的心頭,很沉重。我沒想到,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師生關係,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原來彼此之間只不過隔着一張薄薄的透明的紙,現在卻變成了厚障壁。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學生其實很在乎老師的話語的,而我們平常在教育學生時,竟不知有多少語言是信口開河。表面上那些如同苦口良藥的訓導,除了圖老師一時的泄憤外,給學生帶來的或許就成了一種揭開瘡疤的切膚之痛。我們總是以一種聞道在先的尊者姿態,對學生施以有時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說教,全然不顧學生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感覺,而我們堅守的“只要我是為你好,你就必須聽我的”信條,其實是想把學生拉到成人的世界里,帶着世故成熟的眼光去審視周圍的人和事。言下之意,無非就是“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津津樂道的“平易近人”、“和藹可親”、“諄諄教誨”這本質上就是一種不平等的長對幼、上對下的做法,對學生已經是一種恩賜。老師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種表情,在不知不覺中,都是要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學生,然後滿懷希望地期待着學生朝着我們為之設定的方向努力,其結果往往是好心鑄成大錯。
我不能讓這種局面再持續下去了!打定主意,我決定補救這因我的失誤而造成局面。礙於老師的面子,我把小錢請到辦公室,向她表示了歉意。可她的唯唯諾諾,卻讓我分明感覺到其眼神里對我的誠意是懷疑與冷淡。直覺告訴我,這樣做不足以讓小錢回心轉意。談話以失敗告終后,另一個想法在我心中產生——
下午上課了,我首先真誠地對全班同學說:“老師在一次上課時犯了一個錯誤,用不當的語言批評了小錢同學,老師感到很內疚。現在我當著同學們的面,向小錢同學表示道歉,希望小錢原諒。同時,我想請同學們監督老師的言行,如果再發現老師犯類似的錯,我將主動接受大家對我的懲罰。”說完,我發現小錢的眼裡充滿了感激,正大膽地望着我,似乎有話要講。我沒有請小錢起來做一個表態或是原諒老師之類的講話,因為我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同學們一陣議論,緊接着是報以熱烈的掌聲,從他們的眼神中,我讀到了信任與讚賞。
“其實,你的笑容真的很燦爛。”我對小錢說。
“同學們的笑容都很美麗!”我又滿懷激情地對全班同學說了一句。
看着小錢的臉上又恢復了久違了的笑容,我一顆忐忑的心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昌黎三中初一:孫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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