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充滿壓力的生活中想起了似曾有人問過我的很簡單的問題：讓你老爸管着，是快樂還是悲傷？
勾起了我的記憶。
很小時，我因偷了家裡的錢而被父親毒打。至今我還記得父親的那個眼神，好像是要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的那種怒光，但其中還摻雜着一種朦朧的東西。父親下手可真狠，打得我嚎啕大哭，媽媽怎麼攔也攔不住，爸爸青筋暴露着，我可被打得不成人樣了。從此我開始極度害怕父親，並且有了一些莫名的恨。
前些日子，我們一家人去餐館吃飯，不經意說起了這件事。一下子觸動了我的心靈，本來只顧吃的我開始注意地聽。但我發現父親說的很輕鬆、自然，並且每個細節都不曾忘記。我奇怪，打得我這麼狠，父親怎能這麼輕鬆呢？我抬頭時，卻正接觸到父親彷彿不經意地偶爾瞅來的目光。我的心再次觸動了，又是六年前的那片朦朧。父親彷彿在笑，眼睛彎了起來，遮住了眼睛上瞬間閃過去的一珠光，不過卻不小心露出了眼角上的歲痕，深深的。
忽然間，這道歲痕把我引了進去，把我從前挪的時光中帶入了一張照片內的園子里。我看見一個高大年輕的男人抱着一個男娃娃，嘴裡哼着歌，好像在哄娃娃睡覺。娃娃彎着天真的眼睛，咧着可愛的小嘴，拍着小手，彷彿在給那男人打節拍。男人笑了，吻了娃娃的圓臉，於是娃娃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溫潤的印跡。
餐室的門開了，又送來了一盤菜，爸爸把它轉到了我的面前，才被擺成了一張笑臉，我有不禁出神摸了摸臉蛋。
“快夾！”爸爸微笑着用筷子把“微笑的眼睛”夾了過來。這雙“眼睛”周圍的“蝴蝶”很漂亮，把“眼睛”裝飾的很美，就像爸爸眼角上的歲痕一樣。
我望着爸爸溫柔的動作，望着他有些朦朧感的眼睛，那麼溫和。這一瞬間，我忘記了對父親的恨，只記清了那不知是空調吹來的，還是春風帶來的溫暖。
“祝爸爸身體健康！”姐姐舉起了裝滿牛奶的酒杯說道。
“好，好，爸爸祝你學業有成！”爸爸的土話融合了眼神中的朦朧。
兩人碰杯了，不知為什麼，見此情景的我有些想笑。
“乾杯！”全家人都舉起了酒杯。“砰、砰”的碰杯聲里充滿了笑聲。我發現全家人的眼中都是那片朦朧。
我忽而明白，那是對世上最親的人的愛，是真情的自然流露。我便開始悔恨，犯下了人生中最不該犯的罪惡。但燈光下的溫馨融掉了對最愛我的人的狠和意識到這最大錯誤時的悔恨。
我忽然回神，自語地答道：“我快樂。父親管兒子是出於愛，被世上最愛自己的人約束，難道不是幸福嗎？”
而這種約束又能持續幾載，還不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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