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秋雨降了溫,淅瀝地落了幾天。老天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放了學,我沿亮着燈的路撐着傘走回家。風只有几絲,卻把人吹得很冷,雨點砸下來,夜沉沒了。路燈很亮,地上也是,滿街流的都是銀子,碎碎的,混在雨絲中,拌着極遠卻響亮的聲音,隨水波流下,浸濕了我的褲腿。
馬上到家了,我提醒自己,然後走進了院子。昏黃的燈光輕輕搖下來,路還是很暗。我只能抬起頭來很費力地辯路。
然後我就楞住了。只覺得先是一驚,接着一喜。
眼前一隻拎者燈籠的小蟲不急不燥地從雨幕中飄過,優雅地落在我左前方的花壇邊上,便迅速熄了燈。
我不顧被雨淋濕,馬上放下傘,然後半蹲在花壇前面仔細地瞅着,希望能把剛才那隻調皮的小蟲給揪出來。
幾年沒看到了呢?四年,五年,或者更久?我一面回憶一面撥弄着湊着個腦袋出來看熱鬧的小草們。心裡越發的納悶了。
因為這群密密的尖尖的草葉上居然都掛着一顆雨珠,還都晶瑩地在微風下的也色中低低地“飛舞”。
到底哪個才是我親愛的小蟲呢?這番景象弄得我有些眼花繚亂了,只得放棄了追捕的念頭。站起身然後盯着這一片灑落像珠子的“繁星”發獃。
不出所料,小蟲飛起來了,並且是沖我這個方向??但只那麼一瞬間,我看見它沖我抖了抖翅膀,便狡猾地拐了個彎,燈又熄了。
我真為它擔心,看的清路嗎?
它飄走了,我的舊的落了灰的記憶卻飄來了。
大概七歲時,我的小姨住在紅衛(十堰的一個地名),挺偏的一個地方,上去要爬好長不過蠻平的一個坡。我是第一次去嘛,想上山去玩。心急得不得了,像要跳出來似的。
可是那天的天氣跟今天很像,也是落雨,也是初秋。我在小姨的房裡給困了一天,傍晚放晴時卻要回家了??把我幼小的心靈弄得好不憋屈。於是準備在下那個坡時大哭一場以泄憤。誰知正擠着眼睛呢,突然抬眼就瞟到了多得足以湊一個軍團的螢火蟲在我頭頂亂飛。
我嚇得直往後退,那多得足以百記的螢火蟲低空地舞動,開聚會似的。把我看得不知所措了。
幸虧我是X來瘋,我們很快就自來熟了。我歡快地到處跑動,追它們玩兒,它們也親昵地繞着我飛。
可能那是我至今看過最美的景了。
天天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可是我心裡好象有一盞明燈亮者。燈芯是九月的太陽。我是九月出生的,我愛秋天,我愛螢火蟲。
當時我想:螢火蟲肯定是白天到處採集陽光,像蜜蜂采蜜似的吧。到了夜晚,它們才點起燈。於是夜晚也有了陽光。
分別是我是真的哭了。想着下一次再過來跟它們玩。
可惜小姨很快便搬家了,我也就再沒有去過那裡,也再沒有見到過一隻螢火蟲。
直到今天。這麼想着想着我便走到了家門口。開門,媽媽在廚房裡忙活着,見我回來便探出腦袋關切地問我:“雨下得大嗎?”
我答非所問:“我今天看到螢火蟲了。”
“哦,那明天要天晴了。”媽媽淡淡地答。
媽媽是在鄉下長大的。我羨慕她們兄弟姐妹能在夏夜,聚在村頭賞繁星,看螢火蟲。漫天都是。
我會經常想起它們的。我可愛的螢火蟲朋友。你們過的好?我們還能相見嗎?
在我心裡,已經為你們砌了一座小墳。
記憶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