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谷,我托着她;谷愛大米,谷擁着他。
谷不認識我,只是沒有辦法看到我的身軀。
我看得見谷。因為她在我的頭頂上。
大米也不認識谷,因為谷的心存在表皮里,大米的心呆在谷的身體里。
谷看得見大米,因為大米在谷的懷抱里。
谷走的那天,我沒有哭,我知道谷並不是情願永遠依着我,我更清楚她的離開是為了看見米。所以,我選擇了等待,因為我懂,等待也是一種屋檐下的藝術,也是淡化痛苦的麻痹劑。厚實的土告訴我,谷並不美麗,也沒有個性,為她等待不值得,這是一筆沒法算計的帳單。我沒爭辯,因為我知道谷永遠是我雙手裡單純的小女孩,那麼渺小,也能看見她的透明、純凈。我忘不了,忘不了谷的錯,忘不了谷的好。
谷走後,我還是以前的我,還是挺在那裡,想着米穀的煩惱。
不久,我看見谷了,已變得空虛的她徘徊在風力,招搖着雙手朝我苦笑,用極小的聲音告訴我,我讓她來到這個世界,托着她度過的幸福,她已無法償還這默默的無私。米原來,只是一個名詞,米有千百上萬億,幾兆幾兆也數不清,除了品種的不同,沒有哪兩個有千差萬別。生活,很累,唯一被風帶走的,是兩個人簡簡單單的呆過。
我失去了谷,她在風中打個呼哨就飛過,被稻草人的上臂擋着,嵌在稻草人的皮膚里,枯萎在枯萎的稻草里。
我在秋風中也沒有了高大的身軀,被鐮刀劃過的軀體,指頭粗的疤口,淡淡滲着我的看不見的血液。
我有個發現,讓一切空白的發現,谷很小,至於遍地都是;我很高,可仍有千萬同胞,近在咫尺,只因為彼此的相同,彼此的毫無差異,致使我們忘記了發現別人的存在。
我心碎了,願來世做谷眼前的雕塑,雖然在谷的生命中只是曇花一現,仍要留下一點你的讚歎里包含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