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定格在昨天,我幾乎斷絕了與鬧市的一切聯繫,小靈通一直沒有信號,電玩也快沒電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水。擺渡人有節奏地擺動着船槳,波紋散去,似曾從未有過船經過那裡。
船是小的;四周被濃霧掩蓋,空氣里滲透着清晨清新的泥土味兒,除了槳輕輕拂起水面的靈動,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擺渡人是一個皮膚黝黑,身體硬朗的矮小老頭兒。恰當好處,一推一收,他小心純熟地避開迎面衝來的浪子,我想那個動作他怕是已經做了成千上萬次了吧。
我把頭轉了回去,船板上濕漉漉的,很容易打滑。把目光移開,遊人很少,他們大多都面無表情地蹲在船沿旁,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稱他們為“遊人”,但至少我並不是懷着觀賞的心情蕩漾於此的。偶爾會有旁邊的阿姨的寶寶哭鬧一陣,但現在似乎也安靜多了。從來都沒感覺到這麼寧靜,就像我看不到擺渡人遮在大斗笠下的臉一樣。
岸邊的山若隱若現。船穿梭在霧裡,薄紗般的霧迎面飄到臉上,感覺輕悠悠的。很不習慣這樣的感覺,似乎也不大喜歡。緊緊撰着手,望着慢慢向後推移的景物,突然想到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於是,心底就像被船槳敲開的水一樣久久不能平靜,或許我也是害怕寂寞的人……
我暈船了,嘔吐不止。一陣一陣的眩暈,伏在船沿上,霧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裡,令人窒息。也許真不該一個人來坐船,我用眼角的餘光掃過那些面目和諧的遊人,他們蹲在船板上閉目休息,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我吐了口唾沫,用紙擦了擦嘴角。擺渡人吆喝,問我要不要水。我沖他疲憊地笑了笑,然後擺擺手,八成又是那種五元一瓶的礦泉水,誰有問題才買那種水喝。
近了,近了……一個像牆一樣的黑影離船愈來愈近。是船嗎?好像不是……是橋!我慢慢站了起來。船開始放慢速度,擺渡人趁停頓時間扔給我一個保溫瓶,憨實的笑:“這是酸梅湯,對暈船很有好處,你多少喝點兒吧。”我遲疑地凝視着手中的保溫瓶,然後聽見擺渡人可有可無的解釋:“哦……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不收費的。”我愣了一下,擺渡人已經將船緩緩開過橋了。
我用保溫瓶的蓋子接了一些酸梅湯,然後不好意思地喝完。我在坐船以前就知道某些騙渡客買高價物品的報道,我上過太多當,當我面對擺渡人的好意,不知不覺地就把以前的經歷生搬硬套地帶到我的思想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不過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懷疑過價格問題。
我的嘴角慢慢上揚,那些不過是我第一次坐船所發生的事情。記得那是在一年前,我才十一歲歲而已。我的確是聰明的,懂得如何去委婉的推開,但現在,與上次不同。
仍然是清晨,仍然是大霧,仍然是我,仍然是獨自一人坐船。可是,我卻彷彿處於一只隨時都有可能顛覆的小船里,在波浪洶湧的河裡漂浮着。於是,那些舊事就被記憶湮沒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水。
第二次么?一定不能留下遺憾,對,不能!……
船輕輕靠岸了,我走過擺渡人身邊,輕聲說道:“謝謝。”那句不知多久以前就想說的話,讓我如釋重負,然後大步走下船。突然啞然失笑,第二次,我又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