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生命的輪迴在轉動,我們的年華就在逝去,我酷愛清晨,空氣里沒有繁重而令人窒息的灰塵與過多心情的負荷,一切都是新新的感覺,有時在遠山朦朧着一層薄霧,飄渺而又奇幻,那霧彷彿在向我蔓延,增添了一絲神秘,然而有一種聲音打破了晨曦的寂靜,是那麼的動聽,久而久之它已經成了喚我起床的鈴聲。聽——
“沙—沙——-沙沙沙—沙……”
對,是清潔工在清潔街道的聲音,他們比別人起得都要早,頭頂着半邊太陽半邊月,蓬亂的頭髮上艱難的挑着水珠,分不清是露珠還是汗,只知道並不清澈是渾濁的,像塵和着水製成的,漸漸的彙集,終於挑不動了,滾落了下來,滴在地上,浸濕了一片土地,掃把是他們的工具,與地面擦肩的一剎那,塵土四起,他們依然掃着,一下,兩下,三下……。嫻熟的動作彷彿已經成為清晨的定格,然而在這一人群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王阿姨。
她高高的個子,枯瘦的臉,儘管她只露出一雙眼睛,但我依然可以看出她的滄桑,像一架骨骼,一雙眼深深的陷了下去,眼中洋溢着憂慮與抱怨。
一次,我把垃圾扔進垃圾箱里,卻聽到她的聲音:“哎,如果人人都能這樣我也就不用這麼累了!”
我的心猛然一震,只不過是一個再不普通不過的動作,竟會給她如此的期盼,她總是不開心,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與她交流了兩次,得知是丈夫有了錢,嫌棄她是個鄉下女人,不要她了,兒子考上了大學就再也沒有了音訊,說:“雖然你從小把我帶大,掃大街為我纘學費,但你也給我丟了面子,讓我抬不起頭來,再見,我永遠也不想見到你。”所以她每天都以淚洗面,她只想再見兒子一面,就這樣天天來到街上,邊掃邊等,每一次的掃地都是那麼認真,像是要把以前所有的恥辱都要從這片土地上消失,為兒子掃出一條潔凈的路,沒有自卑。
正因為這樣,她來得最早,回得最晚,霧氣籠罩着她,像是為他披上了紗衣,也讓她美麗一回,一個又一個的日出日落,一團一團的煙霧,兒子依舊沒有回來,他就在這個期待中完結了自己的生命,那是個燥熱的夏天,她死了。
現在,每天上大學,我都彷彿看到她穿着白紗衣,向霧濃的地方走去,日日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個鄉下女人穿着白紗衣行走在消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