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一位對這電腦靜靜趕稿的作家,他神情漠然,只有手指在飛快地敲擊鍵盤,在他一口氣打完2萬個字后,終於吐了口氣,身子往柔軟的椅背上輕輕蹭,斜眼注視着巨大的落地窗上反射出那點隱約的身影,與深夜上海依舊璀璨的燈火蹂躪成一團模糊的氤氳,漸漸的想要融入這個華麗的背景。
下一個鏡頭定格在世貿大廈,那些挎着LV包包穿着Prada衣服的女人踩着10m高跟鞋在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上走得像個模特,男人的鱷魚皮包里有掏不完的名片,那些卡片上的名字,就如他們的臉平面而空洞。在這幢金屬建築里能遷動他們面部神經的就是那一根根爬上爬下的線,他們的心也隨之折扭,彎彎曲曲,像蛇一樣。
再來,橋洞下有幾個穿着哈韓的年輕人,如果你高興可以把他們想像成是朋友間組建的樂隊,懷揣着共同的夢想奏響了青春之章,那些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興奮與不安,這是一場Game的開始,緊張又刺激着他們對未知前途那顆期盼卻脆弱的心。
很多次家庭聚餐的時候,看着那些衣領上聳了一大堆毛的阿姨,我都會避而遠之,那都是些什麼三姑四姨還有他們的遠房親戚,我只象徵性地沖他們一個甜得發膩的微笑,如果這表情被我身邊的妖孽們看到了,不知道會怎樣鄙視我。而不厭其煩的敬酒結束后,那些大人們開始閑得發慌,聊起他們出色哦應該是傑出的兒女,我只顧埋頭夾菜,轉盤上重重疊疊的盤子與它們剛被端上桌時的分量差可以忽略不計,我心想多可惜呀,所以拚命地讓小雞小鴨小鵝小蛙等革命壯士在我胃中永垂不朽。“安葬”xxxx紅燒雞排時依稀聽到誰的大女兒快從英國回來了,二女兒還在猶豫留學是去美國還是墨西哥,當時我以為墨西哥是美國的一座城市,所以不堪重負地發出了類似與乾嘔的聲音,但也只有那麼一下,身邊一個化着妖怪妝很容易被人懷疑剛吸完血的女人端起了酒杯:“喲,怎麼沒注意這兒還有位小朋友啊,來來,阿姨敬你一杯,祝你學習進步,這次考班上幾十名啊?”我最討厭誰在吃飯的時候問這個容易被嗆着的問題了,而且,像我,這種語文考試基本靠感覺的人都覺得,她的語序是不是搞反了,要不怎麼聽起來挺不順耳的,但又不能辜負了她對我那麼妖嬈的笑,於是大聲說,還好,沒被甩出前十。
本來這成績也不是很好,估計只是他們從未從自己兒女那裡聽到過,所以失望又尷尬地夾了片黃瓜放進嘴裡,其餘的女士也捏了捏手,我猜他們已經準備了一大筐安慰我及鼓勵我的話,於是他們再次無視了我,繼續着美國好還是墨西哥好的問題。
他們,是一群和我毫不相干的人。
他們,是站在舞台上自我旋轉的人。
他們,像水晶球里虛幻的影片,投映在我們圓圓的,深深的瞳中。
他們身上那些尖銳,淡定,醜惡或者單純的東西,會不會是我們自己的影子?
我將來是什麼模樣?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