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一個人躺在宿舍里,同學們都已走光。抬腕看了看錶,六點二十了,樓道里“咚咚咚”儘是腳步聲,我的心更煩更躁。今天學校開家長會,很重要。昨晚我又打了電話回家,是爺爺接的,說爸媽正在田裡割稻。當時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都快十點了,還在忙,明天來得了嗎?
“吱呀”一聲,宿舍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亂蓬蓬的腦袋探礦進來,四下張望了一下。我在上鋪,他可能沒看見我,可我卻在他抬頭的瞬間認出了他。“爸爸!”我猛地一下掀開了被子,跳下了床。“怎麼,還在床上?”聲音很嚴厲,卻沒有一絲責備的意味。我不由得低下頭:“我……我以為你不來了。”
“不來?天又沒塌。五點多鐘,我就上了客車……”
“爸,昨晚我打電話回家,爺爺都告訴我了。”
“噢……”一陣沉默,“天氣預報說最近幾天有雨,我和你媽商量一下,就……”
說著,爸揉了揉滿是血絲的雙眼,點上一支煙,剛吸了一口,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我連忙上前替他捶背。驀地,我發現,爸的衣領里竟夾着一根稻草。我捏起它,注視着,只覺心裡一陣發苦。
我刷過牙,洗過臉,剛走進宿舍,眼前的景象使我怔住了。爸眯着眼,兩手插到肘間,頭垂到胸前,一上一下地打着瞌睡。我再也忍不住了,轉身衝出宿舍,站在陽台上,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
爸爸走了過來,對着鏡子用毛巾擦擦臉,又梳梳頭,理理衣服,不好意思地說:“走得急,你看我這副樣子,兒子都比我高了,可不能讓人家笑話。走,咱們去開會。”
到了樓下,爸徑直去食堂開會了。我站在樓前的梧桐樹下,一陣秋風吹過,抖落幾片樹葉。我低頭看着這被踩在腳下,即將轉化為樹肥的落葉,又抬頭望了望爸爸那有些佝僂的背影,猛然間明白了一個等式——父母=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