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瀰漫著茉莉花的味道,知了在不知疲倦地擺弄着嗓子。在那個烈日炎炎的季節,我懶洋洋地伏在涼椅上。
門咯吱一聲推開了,她急促地走了進來:“你要不要去上特長班?報名今天就截止了。”我把臉轉了過去,漫不經心地回答:“不要!”她愣了一下,剛才臉上的欣喜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高跟鞋在地板上反覆走動,她甩下一句話:“我是為你好……”回答她的是門關的聲音。
哈哈,為我好?這個暑假我只想自由自在地玩,吃了睡,睡了吃,就這樣。我的手指在玻璃窗上划動着,總也抹不掉自己的影子。我突然想,要是哪天沒有人管束我,我就像夏風一樣悠閑自在了。對!誰也看不到我!誰也看不到我……
我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當然這兒只是玩玩而已,當我累得張不開嘴時,我就只好妥協:“原來我是不會消失的。”
夏天就這樣一天天地溜走,暑假還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本來以為我的暑假,我的夏天就會這樣過去,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說著玩的願望,竟然真的與我邂逅了!我在睡眼惺忪的早晨,看到鏡子里我的臉漸漸開始變淡,就像空氣般一觸即化。我狂喜地跳上床,哇!我要消失了!我要自由了……
日曆飛掉一頁又一頁,到七月末時,最後的顏色已經淡化,我終於“成功”地消失了。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那是屬於我的自由活動時間。我像一陣風一樣飄進廚房,開始了“蓄謀已久”的計劃。
鐘錶吧嗒吧嗒地擺動着,我已經大汗淋漓。我把廚房翻了個底朝天,如果被媽媽看到,她的表情一定是吃驚的。我看着辛苦“工作”了幾個小時的“戰果”,又迫不及待地瞧瞧牆上的掛鐘??離媽媽下班還有兩個小時。我坐在藤球椅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語:“這個夏天也會像我一樣消失嗎?……”
“喂!要下來玩兒嗎?”我家的大門被敲得咚咚地響,八成又是打球缺人手,跑來我家“徵兵”的。我從窗戶飄到院子里,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我拍住那個人的肩膀:“我加一個!”誰知道那個人嘀咕了一句:“沒人啊。”我提高音調:“我要加一個!”這下總該聽到了吧,我想。那個人轉身,我連忙擁上去,哪想到他扛起球拍??走了!
我氣得咬牙跺腳,但馬上反應過來:“我現在不是消失了嗎?對啊!別人看不到我的。”我扭頭走向院子,但是院子的鐵門被鎖得嚴嚴實實,對了,因為我是從窗戶飄下來的嘛!我蹲坐在大門前,望着十字路口……
十分鐘??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二十分鐘??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小時??還是看不見媽媽。太陽已經落下去,在等待的一個多小時里,竟沒有一個人走過來問我。我像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一般,誰也不在意我。
空氣很悶熱,形形色色的人從我面前走過,他們中有中年男子、貴婦人、郵遞員、當然還有母親和小孩。我想到了小時候,因為貪玩而弄丟家裡的鑰匙。那個時候鄰居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心疼地看着我,他們給了我糖果,還打電話給爸爸媽媽……“汪!汪!汪!”鄰居家的狗在院子里吠着,打斷了那種幸福。我突然笑了笑:“現在我比狗還可憐。”
天空的最後一抹黃昏已經退去,熟悉的高跟鞋聲愈來愈近,我抬頭,她已走到門前。門開了,我跟着進了去。她一進門就呼喚我的名字:“徐栩,徐栩……”我飄到她身邊,竭力喊道:“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她當然沒聽到。我開始責備我自己,每次她一進門我就不耐煩地揚手:“在這兒呢,走不丟的!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她沒有找到我,急急忙忙地打着手機。我看到她是滿懷焦急地撥着號碼,但接過電話后,臉色就越來越難看。我突然明白,在這個世界,即使我消失了,只有爸爸和媽媽會在乎我。
然後,我眼睛開始模糊,媽媽的臉在扭曲、扭曲……當我再次看到陽光時,我發現已經是三十一日的六點了。我在鏡子里望到自己那張熟悉的臉,看來夏天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