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我家場院外有一顆大榆樹,樹圍四個大人張臂合抱,樹高近十多丈,樹冠足有我家的碾麥場那麼大。樹冠的上部延伸到我家院子上空,夏能遮涼,冬能擋雪,儼然一把天然大傘。我的家在一個土築堡子內,當地人把修築在平川地專門住人的堡子叫村子。在我老莊這樣的村子就有三個。每個村子內住有十多戶人家,基本上一祖之後。我家宅院位於村子的東南角,而這棵大榆樹就長在村子大牆外的東南角,正好緊鄰我家宅院。記得小時候媽媽每天早上催我起床上學時就說:“快起床,你聽大榆樹的鳥兒叫你了。”這時我揉揉眼睛,顧不上穿衣服,光着屁股爬在窗戶上驚喊樹上的鳥兒,怨它們打擾了我的瞌睡。
這棵大榆樹不是私家樹,是棵官樹,產權應該歸全村子人所有。小時候曾詢問過爺爺,這樹是誰種的,什麼年代種的,距現在多少年了。爺爺說:“是我的爺爺的爺爺種的,年代久遠久遠了,遠的說不清了。”
由於大榆樹樹冠遮陽擋雨的作用,自然就成為全村人經事聚集的好去處。農閑時大人們聚在大樹下聊話,掐方(類似圍棋的一種活動)用手指在地面上劃成棋盤方格,一方以土疙瘩為棋子,另一方以柴棍為棋子,隨意就地去柴,能分辯即可)議事,小孩子圍樹捉迷藏,打毛蛋(一種羊毛線纏繞成的小球,有彈性)踢毽子,其樂融融好不快活。
有一天,我和弟弟正在院子里玩,突然覺的脖子上猛一涼,我用手一摸,手指上似乎有粘忽忽的東西,一看是白灰色的液體,並有一股臭味。弟弟在一旁指着頭頂上空喊到:“快瞧,是樹上的小鳥拉屎了”我抬頭望去,一群麻雀正在頭頂上空的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吵架哩,還把屎拉在我頭上。我好不生氣,順手撿了一塊小土塊朝樹上扔去,一群麻雀急忙都飛走了。這時我嚷着找媽媽告狀,洗頭洗手,並對媽媽說:“咱們樹上再不要那群麻雀了玩了,否則,我就撿石塊把它們趕走!”媽媽一邊給我洗臉一邊勸我說:“傻孩子,有樹就有鳥,樹是鳥的家,若要趕鳥走,除非把樹砍了”這時一旁的弟弟插話了:’樹不能砍,砍了我們可就沒地方玩了。“
然而,一天放學,回家路過大榆樹時,卻驚訝的發現大榆樹硬挺挺的橫躺在地面上,周圍圍了不少人,有的手持砍刀,有點手持鋸子,正在準備肢解大榆樹。有一個頭戴軍帽的幹部模樣的人站在大榆樹軀幹上講話。他說:”為了支援國家鐵路建設,把這棵大榆樹伐了做鐵路的枕木用,小樹枝大夥可那回家當柴火。“話剛說完,大夥就忽啦撲向了樹冠。
看着天天陪伴我們的大榆樹就這樣被砍伐,我難過的留下了眼淚。
初二:呂文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