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不是秦時月,不從關山來。
就是那麼滿,像是描畫出來的一剪凄艷,是一圈優美的弧。
從南京到安徽其實並不遠,卻又很遠。我克服了從小就暈車的習慣,匍匐到安徽這個有時都叫不出名字的小鎮(可能是城市)來,只因一個“圓”。
這裡我很熟悉,小時候就住在這兒,這裡的大街小巷,我都能叫出它們的名字,好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友人,朝它們揮揮手,甚至還能看見小時候在路邊牆上刻下的雜亂無章的痕迹。
月色更濃了,卻沒有要沉睡的意思,鞭炮的響聲和花燈,把世界打扮的熱鬧極了。月亮卻不食人間煙火,獨自清雅去了。
家人喚我,我只好回去。
家裡的人很多,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他們都愛笑,互相聊着,好像很投緣,一笑起來就叮叮咚咚的。媽媽把我的瓷碗里填滿了米飯,熱騰騰的,聞起來很香,是“圓”的味道。
餐桌上,高腳杯碰在一起,和家人的笑聲融在一起,很“圓”。
我卻起了身,來到庭院,外面依舊是萬家燈火,花街燈如晝。
滿月卻是寂寞的,橫貫中天。
一半天上,一般人間。
它是蒼白的,是柳永酒醒西湖,乘着小舟,從二十四橋趕來的明月。千年的跨越,人們說它“圓”滿,送給它華麗的詩詞霓裳,在人世歡慶。殊不知,它早已後悔偷了靈藥,努力地蛻為一個“滿”圓,好像在自嘲,還是聽慣了嘲諷,而無所謂的輕佻一“圓”?
我突然同情起月亮來。
院子里有桂,卻不是十里飄香,細細一聞,才有桂花蒼白的香。
月,原來不圓。
凡世如此平常,幸福。而天宮是冰冷的,明月不知,獨守夜色。
家人喚我的小名,叫我回去,聲音圓潤好聽。
世人怎會體會到明月的“缺”呢。我在庭院里用指尖畫了一個“圓”,送給月亮。
中秋,就在“圓”和“缺”里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