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永遠追逐着幻光,但誰若把幻光看做幻光,誰便沉入了無邊的苦海!”
一個星球誕生之初,天是湛藍湛藍的,清澈得要泛起波瀾,而水則淺淺的少得可憐,只游着一尾銀白色的魚和其餘那些看不見的細菌一類的生物,它們都是那麼的小,只不過是滄海一栗。
微生物不會思考,沒有存在的意識,也就沒有“活着”這一概念。
但魚不同。
天與水,和一條活着的魚,這最簡單的元素構成了一個世界。
但被天地包圍的孤獨感是所有擁有思考能力的生物的死敵。
“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個”,這種“唯一”不會給它帶來成就感。
相反時間流失,而一切都沒有改變,簡直窒息。
但它要活着,沒有理由。
這是跨越時間、空間乃至一切的生命本能。
正因為知道自己真實地存在於世,所以要活。
它大睜着眼睛,努力地在水中大口呼吸着溶在水裡的少得可憐的氧氣。
孤獨真的會讓它喘不過氣,只有深切地體會過它的生物才能深知這點。
思考隨着時間這個東西一點點被磨滅。
一點一點地,模糊成曝了光的老膠片。
但這個星球並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然後就有了光。
有天,空無一物的黑色里劃過了一道銳利的白芒,只一瞬的光輝。
魚不知道流星這種東西,但它還是拚命地將頭探出水面,冒着窒息的危險,只為了貪婪地把那道光收入眼底。
那道光是那樣的遙遠,那樣的可望而不可及,但魚固執地說。
那便是我要找的東西。
因為它在那道光上彷彿尋到了一種歸依感。
而那份歸依則名為信仰。
但流星的存在永遠是那虛幻花火,轉瞬而逝。
它是終究留不住那道光的。
所以魚痛苦地潛回水底,悄悄躲回那片黑暗裡。
為什麼只留下我一個?
那天魚第一次嘗到了悲傷的味道。
沒有絢爛的花葉,沒有交替的冬夏。
一切都是恆溫,這世界沒有季節。
就像定了格的畫片。
若不是那晝夜分叉,魚恐怕真的要以為時間是靜止的。
隨即它驚恐地發現自己開始漸漸地習慣。
漸漸地被染上世界的顏色。
接着呢?上天又開了個玩笑。
這天晚上,空洞的黑色幕布上輝映着久違的白光。
它們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天際,然後像走錯了路的孩子一樣匆匆離開,急着去尋找屬於它們的地方,就像落下的雨水一樣毫無停留之意。
這個初生的地球迎來了第一場最美的流星雨。
這場無聲的流星雨徹底顛覆了魚兒的世界,魚兒心裡的某根靜置已久的弦被觸動了,空靈的迴音遊盪。
它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星星。
自己終於又等來了它。
它顫抖着扇動着自己薄如蟬翼的鰭,像是發了狠似地拚命擺動着瘦小的尾巴。
它不停地朝着流星雨消失的方向游着,時而探出頭虔誠地朝着天幕懇求。
拜託,請再多停留一秒吧,不,半秒也行,只要半秒。
這次再不會錯失了!
它不知道它的那顆信仰最終還是要在大氣層中摩擦燃燒殆盡,連灰塵也沒剩下。
它亦不知道流星沒有生命,只是一塊毫無溫度的石頭。
它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向前游,一切隔着水簾扭曲蕩漾,看不真切。
它便將頭伸出水面;一顆星星消失,就像捅了刀子一樣難受。
鹹鹹的液體蜿蜒而泄,融入水裡,還帶着些許溫度。
一滴滴融化,合二為一。
水漲起來了。
流星呢?也終究沒有停下腳步來等它吧。
看,世界真的開了一個荒誕的玩笑。
第二天暖金色的陽光灑在水的漣漪上,就像灑了滿地的鏡片,凄美至極。
那泓水不知何時變得很大很大,映着天空的顏色,空氣里泛着咸濕的味道。
後來的人們都稱它為“海洋。”
魚兒遺留下的空殼浮在水面上,被海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順着波濤的方向漂去。
不知何時,一顆啟明星已經懸挂在天際。
它停留在那裡,拚命地閃着微弱的光有些不自量力地與太陽抗衡,用沉默祭奠着逝去的小小生命。
魚真的圓了它那不切實際的願望,真的有星星願意停下來等它。
它真的追到了它。
即使沒有回報。
即使付出了巨額的代價。
魚的空殼漸漸崩解潰散,什麼也不剩下。
但它的淚水還在這個世界上涌動長流。
大地有了血脈。
這個世界活了。
星星也越來越多。
總有那麼些人,連自己在追逐着什麼也不知道。
那被追逐之物,也成了遊離飄渺的浮標。
遠遠地望着幻光而不去找,就如飄蓬斷梗般隨風飄搖。
被世界染色,連活着也變成麻木煎熬。
這樣的生活誰也不要。
追逐着幻光游去,又追逐着幻光消失掉。
或許這便是一切生物活着的模式、目標。
但執行它的方法,卻有着千萬種。
擺脫生活強加給我們的桎梏,揭開孤獨蓋在我們眼上的眼罩。
你會發現你的星星就在那裡,在那天空一角。
“Looking for the proof of your life,please.”
上海市實驗學校東校初二:張紫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