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窩在陰暗的監獄角落裡,早已淚流滿面。
白天,遠在他鄉的老父千里迢迢來探望他。
隔着玻璃,他望着年過花甲的老父,比他進來時蒼老了好多,兩鬢已布滿銀絲,面若褶皺的黃紙一般,還帶着來時的疲倦。
老父始終帶着笑,像嘮家常一樣告訴他,他和母親都好,衣食也不愁,就是母親常念叨他。好好改造,爹媽等你回家!
他以為老父會痛斥他,他以為老父會教訓他,卻不知……老父的寬容更令他揪心,更令他後悔。
一年前,他從農村來到這座大城市。本想賺點錢,過上好日子。沒料想最終還是抵不過金錢的誘惑,誤入歧途,把自己送進了監獄。
半年了,父母從沒有來看過自己。他以為父母定是恨透了他,放棄了他。他開始恨自己的父母,恨他們對自己不聞不問,而今天老父的突然而至令他不知所措,老父柔和的話語更令他無言以對。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內心深處是否恨過他。
他不知道老父在這溫顏之下飽含了多少辛酸!家裡生活條件本來就拮据,兒子出來這檔子事,少了個經濟來源,生活就更窘迫了。半年了,才來看兒子,不是不想來,是沒法來啊!這一來一去的車費對老兩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可二老年念子心切,愣是省吃儉用,拼拼湊湊,把錢給湊足了。為節省開支,最後決定老父一人來。
這些,他都不知。
他將頭深深埋入毛衣中,任眼淚肆意流淌,肩膀因激動輕微地顫動着。毛衣是老父送來的,是老母親手為他織的。
老父還帶了一大袋花生米。他打開袋子狠狠地嗅了一下,一股脆香!是啊,每年冬夜,全家都會圍着火爐,說說笑笑地磕着花生。今年卻……想到這兒,他淚流地飛、更狠了。他抓起一把花生,卻在花生堆中發現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拿起攤開,那紙上用鉛筆歪歪斜斜地寫了幾個字:兒子,好好改造,爹媽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跪在地上大聲說:“爹、媽,我改,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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