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邊,曾經確確實實地存在過一條快樂的狗,一條普通的狗,一條很笨很笨的大黃狗。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笨狗也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們吃飯時,笨狗會鑽到桌子底下討骨頭。我們很喜歡笨狗。笨狗其實是外婆家的,我們只有去那兒才能見到它。笨狗很笨,連普通的看門都不會,更不會抓老鼠了。每次外婆給我們開門時,笨狗都會屁顛屁顛的跟在外婆身後。門一開,它就從門縫中出去了,然後我們就會看見它與各種各樣年輕美貌的母狗在風花雪月。直到某天我們看見從鄰居家鑽出一條小狗來,跟笨狗小時侯一模一樣,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們說,笨狗笨狗,你闖禍了!
雖說色既是空,但是外婆還是給笨狗找了一條黑狗老婆。我和妹妹聯想到黃種人與黑種人通婚,哀嘆道,不知會搞出個什麼樣的雜種來。
很快“雜種”們出生了,跟笨狗小時侯一模一樣,而且是雙胞胎!從此笨狗一家其樂融融。但一年春天,黑狗因一名路人踢了小狗,就咬了那人一口,便惹下了麻煩。我們賠了錢,賠了笑臉,那人還是不時來找我們。舅母當機立斷,把黑狗趕走。外婆不同意,但無奈。聽說黑狗回來過兩次,直到被打斷腿,才含恨離去。不久,其中一隻小狗,也走失了。
我們猜測,它是去找媽媽了。
那年冬天,外婆去世了。舅母把剩下的那隻小狗宰了陪葬,於是小狗成了狗肉煲。我和表姐表妹沒吃一口。我們知道,外婆肯定不喜歡這樣。殺小狗時,笨狗被引開了但它顯然明白了一切。它沒有再鑽到桌子底下討吃的,只是獃獃的蹲在外婆的遺像旁,注視着飯。
我們哭,笨狗沒有流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現在笨狗是一條老狗了。它不能再屁顛屁顛地跟在外婆身後給我們開門,也不能再帶著兒子一塊向我們討骨頭,它學會了看。它不再年輕,也不再快樂。
而黑狗和另一條小狗呢?它們在遠方過得好嗎?真的希望它們過得好,至少可以活得自由自在,象多年前的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