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雪,總是極有韻味的,仿若自然的絮語,飄零的雲彩,引我遐想。眺見洋洋洒洒的粒粒白雪浮空而舞,順着清勁的風兒揚起,最終又怡然落入廣袤的大地,皚皚的白雪便連綿不絕地覆蓋了一切。
“叮鈴!鈴!”,電話鈴聲的響起,使我原先的愜意頃刻間蕩然無存。
原是朋友邀我前去過生日呢!我瞥一眼十二月的銀裝素裹——雪花恰似歡快的音符翩翩起舞,驚喜地滿口答應着。——是啊,好朋友的生日我當然得去了!我只隨意地戴上一副手套,汲汲的便要出門。將門推開一道縫,冷風順勢肆虐地奪門而入,我一個趔趄,微微側身決定“速戰速決”,於是提高嗓音,朝裡屋喊道:“媽媽,我出去了。”然後,我耐着性子等待着平時母親總有的一句囑咐:“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等來的卻是一陣短暫而漫長的沉默。
我有些遲疑,忐忑不安地直起身來。隨着一陣平靜的腳步聲,母親已來到我身後,我覺察出一絲異樣,把門合攏些,悄悄地轉過身來,不解地看着窗前的母親。母親專註地望着窗外街上舉步維艱的行人,只答我一句話——“你不能去”,卻用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堅決口氣。
我愣住了。“吧嗒”一聲,門無力地合上。我落寞的倚着門框。雪愈發得大了,雪花彷彿剎那間顯得凝重,徑直地由天而落,沉重地撲向大地,偶然的狂風打破冰天雪地的沉默,席捲着雪花在天地間衝撞,彷彿被束縛的人心渴望衝破心靈牢籠,追求自由時迸發出的勇氣與力量,一種激動人心的鬥志,而此刻卻在我眼中化作一腔不滿,以及強烈的渴望。“為什麼?”,我幾乎叫出聲來。母親靜靜地轉過身來,溫柔而沉靜地答道:“因為下雪了,而且雪很大。”這種溫和的語調,卻像一把利刃,打消了我所有的不滿,好似冰遇了溫水即刻便化得徹徹底底,一乾二淨。我詫異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此刻我不知道自己應該責怪母親,還是乖乖聽她的話。我不知所措,但我真的很想去。
母親悄悄嘆口氣,坐下了,她蹙着雙眉,十指由於握得太緊而略有些發白,好像一下子由堅定變得遲疑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倒是我,漸漸冷靜下來。我開始思考。媽媽是為我好,這我知道,哪個母親會放任自己的孩子獨身穿行在肆無忌憚橫行着的嚴寒中呢?媽媽是愛我的,在許多時候她會站在我的立場上思考我的感受,雖然很多時候她並不會幫我,但她一定會一直注視着我。或許朋友的生日,遲到的祝福也能彌補吧!我決定了,或許不去罷。
我暗暗下定了決心,扯掉手套,想飛奔到母親身邊去,而此時,母親卻突然地站起來,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頭也不回地匆匆跑進了屋裡。我只聽見一陣細微的翻動聲。只一刻母親便捧着些什麼出來了。原是些手套一類的保暖物。母親拿來了家裡最厚的羊絨手套,為我戴上了,她還不忘把那下擺塞進外衣的袖子里,我因此觸到了母親的手心,熱得發燙,甚至帶着些許汗意;母親又不迭地替我纏上了嶄新的圍巾,一圈一圈,有條不紊地把我緊緊裹住,我竟不覺捂得難受;母親總是不會忘了任何一個細節,那雙最厚實的雪地靴如今已在我腳下,我小心翼翼地穿好它,母親卻不滿意似的搓着手,又屈身麻利地把鞋帶系成了雙結。一切做罷,她又幫我整整衣襟,才滿意地輕撫着我的頭,說:“雪小了些,你快去吧。”
母親不斷地催促着,好像雪會馬上下大,會讓她後悔似的。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寒冰似的雪地里,竟意外地多了份暖意。因為我想起了母親手心的溫度。
江南的雪,此時不但極有韻味,更極富柔情,仿若自然的傾訴,天使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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