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依然漫長,但卻一眼就望到頭了,沒跳過一晝一夜縮短它的長度,但僅僅有“蒼涼”二字便足夠了它的寬度,品這一季風景猶如生命進入了一個無知無覺的冬眠期。
仰望天空,顏色里只剩下灰白的一色,看不到一隻飛鳥,聽不到一聲鳴叫,連雲彩也都逃之夭夭。放眼天空下,城中睡着一河的寒涼,冰封河面,像一把無情的鐵鎖,將那些小魚小蝦身陷囹圄,只待到春暖冰消時獲得特赦,躍出水面重溫吐泡泡的遊戲了。
站在北風裡,很想覓得一絲溫暖的慰藉,哪怕來自眼睛,抑或來自心靈,但卻枉然。只見“萬木凍欲折”卻無“深雪一枝開”,只聞“寒風響枯木”卻無“風遞幽香出”,空有“眾鳥高飛盡”卻無“禽窺素艷來”。好端端的一首詠梅詩,竟被我的思緒撕扯的七零八落,不禁自責,是我苛求的利劍斬斷了梅下的詩情,雪中的賦意嗎?或許不是吧,是心底的一份念,胸中的一份情,落下一地無端的悵惘,生根在烈風寒冬。
讓我怎能不想你?
沒有你的冬季,猶如三月的春風裡沒有紙鳶放飛的歡愉,沒有你的冬季,猶如八月的中秋里沒有明月相思的心醉,沒有你的冬季,猶如茫茫大漠從此丟失了月牙泉清澈的奇迹,沒有你的冬季,猶如點點梅花下從此丟失了與之爭論三分潔白一段幽香的雅趣。每一個冬季,在我為你守着這份痴痴的等待中,歲月變得靜好,安然若素如你;每一個冬季,我都要為你獻上一份暖暖的情思,描摹你天地之韻,描繪你造化之奇,你引領我冬季的文字,飄出一汪神醉情馳。
讓我怎能不想你?
站在冬季的蒼涼里,為何遲遲不見你來作陪?難道也像那些小花一樣,凋謝了嗎?
我一直覺得你是有生命的,在我耳畔淺淺絮語,在我唇邊輕吻留醉,在我眸里曼妙生姿,在我心上高潔如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你輕輕的來,如一位純潔美麗的新娘,你悄悄的去,如一位慈祥的母親帶着“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情懷,或落進山崖,或高掛枝上,或成為縴手紅唇輕抿的一盞泡茶的玉露,或成為俗塵污腳踐踏出的一片泥漿,你從純凈的詩文里跌落到滾滾的凡塵中,卻依然保持着不變的冰清玉潔,融入大地,孕育春天的萌發。當你弱弱的躺在我的掌心,凝視你一點點消融,最終化作一滴水漬冰涼沁心的瞬間,我的心情倏忽柔軟的如一縷絲緞震顫,是憐惜,是懷念,一個陽春白雪的靈魂。
讓我怎能不想你?
沒有你的冬季,整座城市淪陷在索然無味的寂寥里。一個個逃遁般的行人,一條條冷清清的街市,無法在自己的腦海里再現昔日的繁華與生機,任憑我追憶往昔,想象冬季餘下的日子或許會有你出現的奇迹,仍驅不走心頭處盛筵散場般的悲涼。目光似乎結了霜,冷冷的看着寥若晨星的水果攤還堅守在風裡,一個個穿着臃腫的身影卻被空曠的街市襯出一副單薄的樣子,透着一份堅韌,透着一份艱辛,也透着一份悲戚。
“天冷,再下點雪,吃火鍋,是最有味道了!”一個大嗓門的中年男子說道。
“是啊,是啊!”一個中年女子非常贊同的應着。
寥寥幾句取暖的笑談,突然像一粒鮮活的種子落進我的心裡,猛得一下我的無知無覺復活了,覺出它抽出了綠色的枝椏,為我蒼涼的心靈一隅點燃起希望!我看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火鍋了,還有一張熱騰騰的笑臉,在氤氳的熱氣中覷着眼睛,筷子穿過眼前的一片迷濛插進咕嘟咕嘟的沸湯中,夾起一筷鮮味,放進我的碗中。這時我們倚着的一扇落地玻璃窗,窗外雪花紛紛揚揚的飄着,它們在燈光中顯得輕盈,嫵媚,閑適,悄無聲息的落着,一層化了,一層又蓋在上面,終於聽到嘎吱嘎吱的踏雪聲,似乎想象的到那些漸行漸遠的身影,是魁梧,還是清瘦。
在這個冬季,誰與我共,一起等你姍姍來遲的清影?共赴一場浪漫的相逢?哪怕為之承受一番刻骨的冰凍,我依然願意在這個冬季留下一抹和素雪有關的風景。
初二:love筱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