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夏季,我從生命的起點出發,走過了蹣跚學步的幼年,快樂多夢的童年,又走進了意氣風發的少年。一路上,越過了多少溝壑,我卻發現左手緊握着的,是父親寬厚溫暖的手掌,右手緊握着的,是母親修長柔軟的指尖。
過去的十三年,我是緊緊握着爸爸媽媽的手才能勇敢地走到今天,放開他們的手,我還敢往下走嗎?
5歲那年的我,還在幼兒園上中班,那個夏天,我第一次高燒不退而不得不去醫院掛水。面對帶着口罩,手握注射器的護士阿姨,我感到莫名的恐懼。我用盡全力推開護士,搖搖晃晃地往外沖。媽媽跟上了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我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轉過身,媽媽用柔軟的手擦乾了我臉上的淚痕,微笑着向我伸出另一隻手。我盯着媽媽的手心,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兩隻受傷的手紋竟如此的相似。我毫不猶豫地把小手放在了媽媽的手上,媽媽微微握得緊了些,我卻體會到一種安全感。我知道,只要我抓着媽媽的手,我什麼都不會害怕。當針頭進入我的血管時,我顫了顫身子,只是爸爸走上前緊緊握住我的另一隻手,把我擁入懷抱。那一刻,我感到滿足。
從此我也用盡全力抓住爸爸媽媽的手,一刻也不曾放開,就這樣走在生命的幽徑上,沿途採擷着多姿的花兒,又走過了五個夏季。
那仍是一個酷熱的夏天,當我從學校對面的汽車站台走向學校時,一輛疾駛而來的卡車在我面前一晃而過,只不過一秒鐘的時間,卻似乎過了幾十個世紀。我的頭腦剎那間一片空白,手中的水杯已滾落在瀝青的馬路上。氣溫異常得高,地面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胸口隱隱作痛,好像有什麼在撕裂着我的身體,一股稠黏的液體滲透了衣服。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拾起地上的水杯,一步一步往學校走去。我踉蹌着闖進校醫室,裡面寂靜着,空無一人。我無力地坐下了。疼痛逐漸止住,我用醫藥棉小心翼翼地拭凈了血跡,只好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我忽然想起了媽媽的手,那雙溫柔的手。我不知道是如何熬過那個下午的,只記得媽媽帶着焦急和欣慰的眼神。
從那時開始,我才知道,放開爸爸媽媽的手,我也可以走下去。
我過去的十三年中,是爸爸媽媽用手撐出一片藍天,用手扶我走過了十三個春夏秋冬。可是十四歲的我終於明白,鷹的翅膀硬了,羽翼豐滿了,應該自己飛入雲霄。受傷時,我會勇敢地安撫地自己受驚的心;跌倒時,我會用手拍去身上的塵土,頑強地站起來。放開了爸爸媽媽的手,我會一路走下去,走到海闊天空。然後,我會像當初爸爸媽媽握着我的手一樣,牽着他們的手,一起走進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