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時的校舍,坐落在城市偏角的農田邊,一排磚瓦小平房,四、五間相連的教室。因遠離單位廠區和生活區,被我們戲稱為“西伯利亞”。
短短三年,在西伯利亞讀書的日子,設施條件雖然很差,而我們卻是那麼的輕鬆快樂!
從家前往學校的唯一通路,其實就是一條稍寬的田埂。
春天,田埂兩邊,金燦燦的油菜花,毗鄰着綠油油的禾苗,相映成趣。偶爾,從哪飄來幾多粉紅的桃花,掩映在油菜花旁,似是為金黃薄薄的紅粉花邊。還有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偷偷藏在田間相會。各種顏色的花瓣,被暖風揚起,或被追逐嬉鬧的蝴蝶、忙碌采蜜的蜜蜂驚落下,凌亂地散落地頭,或堆積在田埂的低洼處,水田裡的地溝間,毛茸茸的相互裹挾在一起,疊成可愛的各種形狀,透着沁人心脾的香氣,痴痴地閃耀着迷人的光芒,魔幻般地勾勒出幅幅春滿圖。
夏天,課餘間隙,女孩子會纏磨村民,幫收棉花。撩起花裙一角,摘取雪白的棉朵,雪球一般的輕放入群兜里。男孩子扔掉一貫的矜持,匆忙脫下涼鞋,不顧一切跳進水田。當從田埂的洞穴中掏出個張牙舞爪的螃蟹,就會樂不可支的溢滿一臉燦爛。有時會帶出條小水蛇,膽小的一臉驚慌,嚇得頭皮發麻雙手亂顫。膽大調皮的,悄瞞住他人,藏在一角,剝下蛇皮,裝入清水,用橡皮筋扎牢,乘興冷不丁地放到女同學的脖子里……
秋天,學校組織學農。一捆捆的稻穀,沉甸甸的壓得雙手發麻,稻殼上的絨毛,像張開嘴的細毛刷,嫩藕般的手臂,一不小心就被刺出明顯的紅印子,條條的,又痛又癢,卻還是硬撐着抱到打穀場。眼看一塊田的稻子全都送完,心思不由就想起散在田間的稻穗上,大家相邀迅速回返。一時間歡呼聲此起披伏,比賽撿起遺落的稻穗,再當做戰利品,用布包着,送給看校舍的唐奶奶餵雞,贏得奶奶不停地稱讚。
冬天,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雪人是我們雪后的作品。最開心的還是拾花生和紅薯。放學后,骨碌碌的眼珠瞪得滾圓,不放過收割后地里的角落,聯合起來平鋪成一線,鬼子進村般一點點翻找地里的珍寶,勝過財迷淘金的瘋狂。當找到遺漏的果實時,興奮的心情無以言表,立馬洗乾淨,圍坐在地上大快朵頤……
光陰荏苒,時過境遷。
兒時的校舍,記憶中的田埂,“西伯利亞”的四季童話,已在高樓的覆蓋下再難覓蹤影。感覺像是遙遠的夢境中的景象,相隔了某種時空。久違的陽光下乾淨而明麗的回憶,似一條靜謐的小河,婉轉細訴,可以洗滌塵埃,清心明目。
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和成長的人群,不同的年代彼此相看已成傳奇。似乎是時間在改變着一切,其實改變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的土地的影像的,卻恰恰是人類自身,譬如,如今的孩童,為堆積如山的作業和各種補習班所累,失去本真的童趣,這份遺憾,又將延續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