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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學——在彭城的日子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我不知道彭城為何冠之名為城,我也沒有專門考究過它的過去八百年,但我卻知道它現在僅是一個小鎮,在壽六公路邊上的一個小鎮,可就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卻是我初中復讀過半年的地方,這裡是我的大學。

  1987年,我初中畢業,16歲,沒有考上家人和我自己夢寐以求的中專,也未能考上當地的重點高中,於是隨着眾人蜂擁來到離我家四五十里路遠,在當時升學率最高的彭城中學,由於我中考成績還可以,被分進了美其名曰的實驗班,當時去復讀的人很多,記憶中的這個班大約有六七十人吧,我只記得我坐在靠後排,至於全班有哪些同學,模糊中只有幾個還有印象,至於有哪些老師授課,也只記得特點鮮明的幾個,還有每天學到了什麼,我也絲毫記不清楚了,而宋代大學者宋濂所經歷的種種在一千多年後的我們身上又翻版複印了。

  由於來這個學校的復讀生突然增多,沒有地方住宿,學校就在操場的西邊靠近校園的園溝邊的溝埂上用黃色的大雨布搭了一個長四五十米寬四五米的大雨棚,我們幾十號復讀生就住在這裡面,我的床是我和父親奔波了幾十里路拉來的,我還記得我還帶着一個從姥姥家借來的紅色的小箱子,裡面放着幾件零換的衣服和幾本破舊的課本,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剛開學的九月十月還可以將就,只是這裡面的氣味越來越難聞,我不記得洗過幾次衣服,好像也不曾記得大家曾洗過多少次衣服,所以這裡的汗味很重,這倒是次要的,隨着天氣越來越冷,大部分同學小便就難得上廁所了,就在附近就地方便了,所以,當美好的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時,碳酸氫銨的味兒就開始彌散了,混合著人的汗味,潮濕味在暖暖的大棚里發酵,蒸發,而大棚是黃牛皮的,既然能擋風雨,那這種經醞釀發酵的氣味也是難以逃跑的了,至中午時為最甚,直到晚上下自習時方輕,苦苦勞累了一天的我們,就在這暖暖的醉人的味兒中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當美麗的雪花從空中飄落下來時,我們卻毫無心情去欣賞,如何能逃避這刺骨的寒冷是我們要考慮的,那時農村都非常貧困,我們每人只帶一床鋪被,一床蓋被,只好在鋪被下墊一層稻草,可這也不行,夜裡北風呼嘯,寒風和冷氣就從雨布的底部和接頭的空隙處鑽進來,我們就只能在冷氣里呼號且瑟瑟發抖,有相處較好的就擠到一張小床上相擁而卧,似乎靠着相互的體溫使空氣溫純了許多。在大棚的日子裡,我不記得有過開水,因為我不記得喝過,每天刷牙水就是從旁邊小溝里舀的,寒冷的冬季,小溝結了厚厚一層冰,我們大家費了好大勁才把冰弄了一個窟窿,排隊舀上一缸子水涮牙時,才感覺到那種涼才是正宗的涼,比現在的雪碧要透心得多,不過我們的心卻沒有飛揚,那時那地我們也似乎沒有覺得苦。

  後來我們實在凍得受不了了,有機靈的帶頭跑進了教室里,下過自習,把靠近自己的幾張桌子一拉,鋪上被就可以睡了,方便得很,我們後來在老師的許可下也到教室睡了,第一次進教室里睡的感覺真好,那是一種從冰窟窿里撈出來,放進炕上的感覺,暖暖的,似乎有沐浴着春風般的享受。只是桌子一般一人只能分四張,有時不穩當,睡覺不老實的容易往下掉,我就親自掉下過一回,只不過,沒有摔倒,在要摔倒之際,卻猛然醒了,掉在地上站着,呵呵,連我自己後來都佩服我自己,簡直是機靈之極!

  吃飯在食堂靠飯票,飯票是我們從家扛了米換來的,家離到學校能坐車的公路還有十幾里路,有時遇到下雨下雪天,扛上二十幾斤米,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可就遭罪了,我最怕扛米了,即使是三九嚴寒也會讓你一身是汗,只是父親基本上會幫我送一程,現在想來對父親後天的感激就是在這樣一點一滴的積累起來的吧!記得我那時從未從食堂打過葷菜,一則沒錢,二則葷菜里很少有葷菜。早晨只是吃二兩稀飯,我們班裡有位同學,他腰上左右共掛有兩個袋子,早晨的時候,他打好一缸稀飯時,掏出來一個,解開袋子,那是他從家帶來的炒好的鍋巴渣子,此時放進那清水稀飯里,看着他那黃乎乎的稠嘟嘟的稀飯,我們羨慕極了。吃午飯的時候,他又掏出另一個,裡面裝着一個小瓶,打開蓋子,我們便能聞到一股撲鼻的芳香,是小磨麻油,只見他往他的米飯四周澆了一圈,教室里頓時瀰漫著誘人的氣息,惹得同學們嫉妒的直流口水。後來知道他家是開油坊的,我們雖不能弄到那誘人的麻油,但我們可以效仿帶些鍋巴渣子,於是乎,我們身上基本上都有一個小口袋,那口袋裡裝的鍋巴渣子,這東西不但可以早晨放在稀飯里吃,而且還可以在任何餓的時候吃,真是感謝他的發明,曾經為我們減輕了多少挨餓的痛苦啊!

  飢餓雖能減輕,但飢餓還是那時最難以忍受的事。一般情況我們兩星期回家一次,母親知道這星期要回來,中午早早準備了一盤紅燒肉,晚上到家,有時母親還沒來得及熱,兩塊涼凍大肥肉已經進了我的肚子了。現在想起來什麼是美味啊,飢餓時什麼東西能吃的都是美味。曾清清楚楚的記得,中間有一次四個星期沒回去,我真的熬得難受,有天下午我路過教師住宿的地方時,發現了一隻又大又肥的老母雞在屋后悠閑地散步,我有一種感覺,似乎聞到母雞的香味,我有一種衝動,想撲上去生生的把那隻雞活活的吃掉。那種感覺那種衝動一直刻骨銘心,令我至今難以忘懷。

  一學期就這樣悄然而逝,春節時下了一場大雪,正月初六的清晨,我頂着嚴寒,踩着咯吱咯吱的白雪,走了十幾里路又輾轉坐車到學校參加學校的分班考試,記得那天只考主學科,到那時已經開考了十幾分鐘,拿到試卷時,看到那些幾何題目我似曾相識而又無從下手,我有些恐慌,身上的汗已經涼下來了,但冷汗又冒上來了,我感到了一絲悲哀和無奈,想着自己一個學期的努力竟然是這樣的結果,我黯然失神,我草草的做了題目交卷打道回府了。正月十六,開學的時候,看到我被從實驗班分走,我悄然流淚,這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就這樣,我離開了這個叫着彭城的地方,也許是覺得再也吃不了那裡的苦,也許覺得在那裡我沒有學有所得失去了希望,也許是覺得被從實驗班分走而丟了顏面罷……總之,我是走了,義無反顧的走了。

  這段經歷,我總是選擇適當的時機對一屆一屆學生講起,我有時講得繪聲繪色,有時講得熱血沸騰,有時卻講得凄冷苦澀,學生知道我是在憶苦,是在讓他們懂得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珍惜今天幸福美好的學習機會,其實他們還沒有真正懂得老師是在感謝,感謝那溝旁的雨布大棚,感謝冰涼的溝水,感謝那清水稀飯,感謝那教室,那場雪,那場考試……那都是我的大學,那是我一生永遠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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